林佳音深吸一口氣, 強裝鎮定地把裙擺撫下。
沈湛想要起身，被她給摁住。
“想乾嘛？”內勾外挑的桃花眼一斂, 帶著不明意味的笑。
“不乾嘛。”林佳音膝蓋往前挪了挪, 捧起他的臉，“貼創可貼。”
動作仔細又溫柔，唯恐把他弄疼。
“好了。”林佳音放開他，從沙發上下來。
胳膊突然被人一拉, 重心後倒，猝不及防地落在身後人懷中。
“給我抱一會兒。”沈湛下巴擱上她肩膀。
後背傳來的溫度讓林佳音身體變得僵直。
“放鬆。”他說, 語氣有點不滿。
林佳音垂下胳膊, 任由他摟著。
他有好多麵。
高冷的，散漫的，抑鬱的，還有像現在這樣溫柔無害的。
“怎麼了？”林佳音以為他心情不好。
沈湛低著音：“沒怎麼，就想抱抱。”
他又說：“軟軟的，抱著挺舒服。”
“……”
林佳音不好意思地勾頭玩起手指。
短暫又漫長的五分鐘後。
沈湛鬆開了她。
他掏出手機：“十點二十, 就不回學校了。”
林佳音微一思忖：“夜不歸宿不好解釋。”
沈湛挑眉：“跟誰解釋？”
大學生夜不歸宿還有人管？
“陶茉啊, 我室友。”林佳音解釋：“她問起我來不知道該怎麼說。”
陶茉知道她有男朋友, 但從說話的態度上來看，是不相信的, 認為她在忽悠人。
“男朋友家過夜。”沈湛說。
林佳音連忙擺手：“不行的，她不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知道的話, 陶茉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覺得是故意不告訴她？
這段時間以來, 她和陶茉的關係變得很奇怪, 越來越疏遠了。
沈湛摸了下鼻子，語氣委屈：“原來我真的見不得人。”
“要不哪天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林佳音說。
思來想去，還是要給陶茉坦白。
沈湛無所謂：“你說了算。”
林佳音笑了。
“還走麼？”沈湛問她。
林佳音搖搖頭：“不走了。”
“……”
沈湛故意輕嗬一聲，“也不勉強，想走我送你，還來得及。”
林佳音堅定地道：“不走！”
沈湛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臉頰。
林佳音瞅向臥室，試探著問：“我還睡那兒？”
沈湛吊著眉梢，玩味兒地逗她：“想和我睡？”
林佳音理智告訴她要搖頭，身體卻很誠實地點了點頭。
是挺想的。
純蓋被子聊天的那種。
“最好不要。”沈湛眉眼斂下去，嗓子很啞：“忍不住把你上了怎麼辦？”
“……”
上了。
上了？
喉嚨一噎，林佳音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個反應讓沈湛發現林佳音隻是外表大膽，其實內心慫得不行。
像紙做的，一戳就破。
“其實……”林佳音張了張嘴，斟酌著接下來的話。
心裡有兩個小人在瘋狂打架。
一個是理智小人，一個是情感小人。
理智小人說：林佳音大笨蛋，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情感小人叫囂著：推倒他！快推倒他！吃乾抹儘大美人！
沈湛手指點上她唇，阻止她接下來的話。
“怕你後悔。”他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沈湛已經考慮到了以後。
他不是個渣男，不能仗著林佳音的喜歡就胡作非為。
怕她後悔，怕她以後哭著說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畢竟趙野的事，她不知道。
林佳音眼裡掠過一絲疑問，不知道這句話代表了什麼。
沈湛手淺淺地插`進她發梢：“早點兒睡。”
看著他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
林佳音哼唧一聲。
她怎麼可能後悔嘛。
浴室裡。
沈湛站在鏡子前，撕下臉上那張卡通創可貼。
粉紅色的草莓圖案，很林佳音。
不由地勾了勾唇，散漫地低聲一句。
“笨蛋，這種傷口是不可以用創可貼的。”
-
翌日一早，林佳音醒來。
周五上午原本是有理論課的，臨近期末，許多科目都開始結課，上周是《古典舞鑒賞》的最後一節。
林佳音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最終掀開被子下床，走出臥室。
對麵深褐色的房門緊閉。
沈湛應該還在睡覺。
林佳音靜悄悄地路過，走向客廳接水。
剛接滿水，門鈴就響了。
手上動作一頓。
林佳音噠噠走到門前，除了物業，想不出會是誰這個點來敲門。
保險起見，她問了句：“誰啊？”
然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湊近貓眼前看。
是一位女士。
年紀看上去不大，頂多三十來歲，一襲黑色收腰雪紡裙，荷葉領，脖子上戴著一串潔白發光的珍珠項鏈，垂在鎖骨中心的那顆比大拇指蓋還大。
耳垂也吊著兩顆大珍珠，與項鏈相得益彰。
簡約大方，又不失矜貴氣質。
不是物業人員，林佳音想。
唐葉臂彎掛著個黑色真皮小包，香奈兒的高定款，她左右瞅著打量。
直到聽見一道甜糯的女音，腦袋立刻偏回來。
對著貓眼眨巴了下眼睛。
“我是沈湛的媽媽。”她說。
林佳音一驚，深吸一口氣，腳不自覺地後退兩步。
沈湛的——媽！媽！
整個人石化在原地。
沒動靜。
唐葉上前一步，湊近貓眼看。
外頭看裡麵，什麼也看不見。
“是林佳音嗎？開門吧。”唐葉理解地說了句：“不要不好意思。”
“……”
林佳音硬著頭皮開門。
唐葉比貓眼裡看著還要漂亮。
細長的柳葉眉，深邃明亮的大眼睛，鼻梁小巧玲瓏。嘴唇薄薄的，塗著玫紅色的口紅，很有線條感。
沈湛和她有幾分像，尤其是琥珀色的勾人的瞳仁。
盯著麵前的女士，林佳音呆若木雞。
雖然不是很清楚沈湛家的具體情況，但毋庸置疑是顯赫世家。
相比之下，唐葉就很開心了。
她先是環視客廳一周，然後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有蛋肉奶和綠色蔬菜。
雖然不多，總比上次來空空蕩蕩的好。
有女朋友了果然不一樣，唐葉欣慰地看向林佳音。
林佳音雙手藏在身後，局促地像個等待批評的小學生。
“阿姨是妖怪嗎？”唐葉笑了。
林佳音搖搖頭：“不是。”
“那你這麼緊張乾嘛？”唐葉問。
林佳音回答：“我怕你不喜歡我。”
“……”
這孩子可真實誠。
唐葉拉過她的手：“阿姨顏控，沈家外貌協會會長。你這麼好看，阿姨很喜歡的。”
說著，還上下打量起她來
看這臉蛋兒，看這身材，再看看這雙筆直修長的細腿。
至少得是校花級彆。
林佳音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下頭。
猛然發覺自己穿的是沈湛的衣服，還是體恤，連膝蓋都沒到，空蕩蕩地露出兩條腿來。
“……”
阿姨會不會誤會什麼？
林佳音紅了耳尖。
唐葉看著她套在身上鬆鬆垮垮明顯大了幾個號衣服，露出“我懂”的神情，還挑了下眉。
“……”
林佳音想找個垃圾桶把臉埋進去。
唐葉拉著她手往外走，“我們家顏值我最高，沈湛第二，他老爸最醜排第三。”
唐葉走到沙發跟前，又拉著她坐下：“你要是來了，我把第一的寶座讓給你。”
“不用不用。”林佳音連忙擺擺手：“阿姨最好看。”
她認真的樣子把唐葉逗樂了。
好久沒見過這種女孩，單純得傻乎乎的。
唐葉想到什麼，問她：“老家哪兒的？”
“宜川。”林佳音答。
唐葉笑笑：“宜川啊，那個地方有山有水，挺漂亮的。”
“阿姨去過？”林佳音驚喜地問。
唐葉頷首，微一回想：“去過，前年去的。”
“那你去了竹林峰嗎？”林佳音問。
唐葉搖搖頭，記憶中沒去過什麼帶峰字的旅遊景點。
“阿姨如果下次還去，一定要記得去竹林峰。”林佳音打開了話匣子：“宜川的旅遊景點基本都商業化了，隻剩朱林峰，它地勢崎嶇，不怎麼好開發。所以還保持著原生態的風景。”
“這樣啊。”唐葉點點頭，笑著道：“我記住了，有機會一定去。”
“在宜川南陽縣的溪水鎮，離溪水福利院不到五公裡。”林佳音說。
唐葉一頓，試探地問：“你是溪水鎮的嗎？對那裡很熟悉呀。”
“我是在溪水福利院長大的，當然熟悉！”林佳音答完還衝她笑笑。
直直白白，毫無遮掩。
她的笑容在唐葉眼裡看來更加明媚了，和出門時朝日散發的陽光有得一拚。
唐葉就一個寶貝兒子，和家裡的關係鬨得挺僵。
所以在得知林佳音的存在後，第一時間找了專人調查個人信息。
她不可能沒有一點兒偏見。
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在性格方麵或多或少都是有缺陷的，最常見的就是自卑。
但麵前的女孩兒，一點都不自卑。
單純又陽光，甚至唐葉還有點羨慕她。
她鬆了口氣。
兒子從小就有主見，還很倔。
認定的事彆說十頭牛了，撞牆都不會折回來。
好在林佳音很好，她很喜歡。
沈家家大業大，不需要靠商業聯姻往上走，唐葉也不屑。
兒子的終身幸福，比錢重要多了。
“媽，你怎麼來了。”沈湛站在臥室進客廳的拐角處，抬手抓了把頭發。
睡眼惺忪，聲線懶倦。
林佳音回過頭看發聲的人。
抿起唇角，示意自己也很迷茫。
“怎麼？媽還不能來看你了？”唐葉撅嘴嗔道。
沈湛逆天的長腿邁開，走到對麵的沙發坐下，身體往後一靠，懶洋洋地陷進去，“提前說一聲行麼？”
“我——”唐葉忽然看見他臉上的傷痕，皺起眉：“你臉怎麼了？受傷了？”
“我看看。”唐葉起身。
沈湛：“沒什麼好看的。”
“不行。”唐葉拍開他擋住的手。
仔細一瞧，是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抓破了皮。
唐葉很自然地回頭看向林佳音。
她身上套著自己兒子的衣服。
林佳音眨了眨眼，腦門上顯出一個問號。
唐葉吞了下口水，回過頭來。
“彆亂想。”沈湛蹙了下眉。
老媽那表情，一看就是在浮想聯翩。
唐葉想說你女朋友身上還套著你衣服呢能不亂想麼，不過還是沒說出口。
“貓抓的。”沈湛淡淡地道。
唐葉沉默了會兒，才道：“我信了。”
目光卻掃向林佳音。
林佳音以為阿姨是在用目光詢問自己。
她當然不會當小叛徒說沈湛打架了。
“阿姨，真的是貓抓的。”
然而她不會說謊，一撒謊就心跳加速臉泛紅。
唐葉看在眼裡，心中更加確定幾分。
“沈湛，你跟我過來。”唐葉陡變嚴肅：“有話跟你說。”
沈湛不耐煩地輕歎口氣，還是起來跟著老媽去了。
臥室裡。
唐葉掃向他床：“雖然媽媽一向不管你，但有的事我必須要講。”
沈湛單手插兜，嗓音懶散：“你說。”
“給我站好了！”唐葉聲音拔高。
麻煩。
沈湛把手從兜裡掏出來，脊背挺直。
誰讓唐女士是他老媽。
“男人要有男人的責任知道嗎？”唐葉說。
沈湛輕點了下巴。
“不能欺騙彆人的感情。”唐葉又說。
沈湛懶懶地長“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