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音簡直敗給自己。
她抓了抓頭發，叫陶茉起床。
陶茉嗯了聲後，慢吞吞地爬了下來。
林佳音在陽台刷牙，身後傳來陶茉懨懨的聲音。
“我不想去上課了。”
林佳音吐掉牙膏沫，胡亂涮了兩下，走出陽台。
“還難過嗎？”她走到陶茉身旁。
“好點了，但是——”她轉過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還怎麼見人？”
陶茉本來是雙眼皮，眼睛細長細長的，很有韻味。現在卻腫成了兩顆核桃，雙眼皮變成單眼皮，隻剩一條縫了。
“我去樓下阿姨那給你買茶葉蛋。”林佳音說完，就穿著睡衣噠噠地跑出寢室。
兩分鐘後，氣喘籲籲地推開門。
“謝謝你啊佳音，你真好。”陶茉接過雞蛋。
林佳音笑笑：“不談謝。”
陶茉剝開蛋殼，摁在臉上敷了會兒，上眼皮消了一點，看上去沒那麼腫了。
但是她還是不想去。
林佳音勸她：“楊波次次點名，缺勤一次扣五分，四六開，你得在期末多考十分才行。”
“……”
陶茉考慮到後果，歎口氣，懶懨懨地說：“那我還是去吧。”
-
科創實驗室。
朱小美拎著一袋薯片走進來，看見林青玄和沈湛都在，不由的驚聲：“你們沒去上課麼？”
周六早上都有選修，她的《畫作鑒賞》已經結課了。
“結課了？”她又問。
林青玄回過頭：“沒呢，那破課去不去都無所謂。”
坐在教室裡就跟坐在幼兒園沒區彆，楊波教他一加一等於二。
“老師不說你？”朱小美問。
林青玄笑了，看向沈湛：“不有大神在嘛。”
朱小美撇撇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其實是在給院裡大一的學生出比賽課題，也事先知會了楊波。
院裡老師的學術水平都極高，但都不做學生多年，缺少比賽經驗，甚至每年出題都從固定的幾個裡麵挑，導致現在有高年級學長收錢帶學弟學妹拿獎。
程院長希望沈湛將上次比賽的經驗融入其中，仿造改動一下，讓大一學生感悟感悟專業前沿走向。
林青玄也跟著湊熱鬨，其實是不想去上幼稚班的課，更不想丟臉看到齊正。
操。
自己看鬼片忍住沒出聲，卻被齊正故意拍肩給嚇得叫出聲來。
媽的真丟人。
林青玄撓了撓後脖子，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催眠自己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能是朱小美薯片吃完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小時，實驗室陷入安靜。
但也就安靜了一會兒，嘎吱一聲，門被推開。
聲音很輕，推門的人小心翼翼。
陸誌成在看到深灰色懶人椅上窩著的背影時，深深地蹙了下眉。
專程挑他上選修課的時間來的。
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陸誌成硬著頭皮走過去。
沈湛雷打不動地沒有轉頭，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他一向這樣，無論是敲代碼，還是嵌單片機，還是悠閒的玩手機，他都很專注，不會被外界乾擾。
倒是林青玄和陸誌成兩人眼睛瞪眼睛。
陸誌成眼角的淤青還沒好，顏色比剛挨揍時深多了，他想笑，好像隻大熊貓，不過是瘦成皮包骨那種。
不過他忍住了，不想跟陸誌成打架。
陸誌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箱子拖出來，一件一件的把桌上的東西的都放進去。
鼠標，鼠標墊，筆筒，小鬨鐘，水杯，學習計劃表……
或許是叮咚哐當的聲音太大，沈湛蹙了下眉，終於偏過頭去。
陸誌成手頓住，和他對視一眼後，抿了下嘴角，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實驗室待不下去了。
雖然他沒打林佳音，隻氣急敗壞地推了幾下。
但終歸是對女生動了手。
他抱著紙箱往外走，路過沈湛時停頓了半秒。
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他對著沈湛講不出道歉的話，臉沒地方擱。
他心想，走出實驗室的這道門過後，他肯定會扇自己一巴掌。
“走了？”沈湛沒看他，繼續敲擊鍵盤寫課題，聲音淡淡的。
“嗯。實驗室有個焊台在我寢室，我改天還回來。”陸誌成說。
其實他和沈湛曾經組隊參加過一個比賽，那是沈湛進入華清大的第一個比賽，組長是他，沈湛隻是隊員。
一開始大家並不知道沈湛是從MIT回來的，其他組員都是大三大四的學生，理所當然地不詢問比自己小一年級的沈湛的意見，隻當他抱大腿拿獎。
半決賽時，他們被控製係的人摁在地上摩擦。
沈湛重寫代碼，改數據，組裝器件，焊電路板。
最終。
他們組在各大院裡脫穎而出，拿了校第一。
大家事後開始拍馬屁，並問他有這麼好的方案為什麼不提前拿出來。
他懶散地撓了下後脖，輕飄飄地說了句。
“想看看你們都什麼水平。”
這句話一出，噎得大家說不出半個字來。
此後的他，一直囂張狂妄，不把學校的任何比賽放在眼裡。
從最初大家在背後不滿的議論到一個個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就差沒跪著喊大佬。
那個時候，陸誌成就知道。
沈湛是他無法到達的高度，24小時不間斷的學習，也永遠到達不了的高度。
他一邊仰望一邊在內心瘋狂嫉妒。
所以在得知獎學金落在他頭上時，降智一樣的發瘋。
他明白，自己不僅僅是為了能讓老爸繼續做透析的八千塊錢。
“你很喜歡王旭的辦公室？”
聲調極淡的問句把陸誌成從走神中拉回來。
他聲音拔高：“我喜歡個屁！”
“那你繼續待著。”沈湛停下敲鍵盤的手，目光掃過去：“我這兒有個JAVA的項目，你一個人搭，完成後有兩萬塊。”
紙箱被陸誌成的指甲抓出了幾道凹痕。
他半晌沒說出話來。
“能力在就彆窩囊。”沈湛又看他一眼，語調仍然懶洋洋的，“如果你想被王旭壓榨的連骨頭渣都不剩，當我沒說。”
台階已經給了，陸誌成不順勢下來，被王旭吸成乾屍，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我——”陸誌成用力抓住紙箱，力氣大得快抓破幾個洞來。
“誒。”林青玄走過來拍上他的肩膀：“彆糾結你那點不值錢的自尊心了。”
被人直戳痛處，陸誌成苦笑了下。
“我們沈總難得主動向人拋出橄欖枝。”林青玄砸了砸嘴。
陸誌成不明地看向沈湛：“沈總？”
林青玄解釋：“注冊資金五十萬，我還是股東嘿嘿。”
林青玄又道：“現在接點小公司的外包什麼的，反正餓不死你，對吧沈總？”他說完，看向沈湛。
沈湛斜眼過去，緩緩吐出幾個字：“屁話多。”
林青玄沒理他，炫耀似地掏出手機搜索詞條給陸誌成看：“你看吧，SZ科技有限公司。”
的確有。
陸誌成驚訝之餘，問道：“SZ？它代表了什麼？”
是英語單詞首字母縮寫嗎？英語早就過六級的他一時之間想不出有什麼有意義的單詞能縮寫成SZ。
“還能代表什麼。”林青玄撇了下嘴，看向沈湛：“這位爺的名字縮寫啊。”
“……”
陸誌成摳了摳頭皮，“這樣啊。”
“想好沒？”沈湛敲著鍵盤，清淡地問了句。
陸誌成早就在心裡做出了選擇，隻是……隻是說不出口。
“臥槽，你的自尊心真他媽惡心人。”林青玄說。
陸誌成說：“我想好了，我加入你們。”
“誰邀你加入我了？”沈湛偏過頭，奇怪地看他一眼。
“啊。”陸誌成尷尬地一頓，臉紅成豬肝色：“難道……難道不是嗎？”
“先用JAVA把虛擬平台認真搭建好，項目完成度要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以上。想進SZ的事以後再說。”沈湛眼皮也沒掀一下地道：“看你表現。”
林青玄衝陸誌成笑笑，比出一個乾巴爹的手勢，“加油哦，彆看SZ現在隻是個小破公司，它會越來越大的……會融資，會跨國，會上市，十年內，一定成為國內最頂尖，哦，不，世界最頂尖的智能科技集團。”
“廢話說完沒？”沈湛問他一句。
林青玄立馬閉嘴。
“過來幫我改一下格式。”沈湛說。
林青玄見他站起來，問：“你走了？”
沈湛：“嗯。”
林青玄：“去哪兒？”
沈湛：“有事。”
林青玄刨根問題：“什麼事？”
沈湛破天荒地沒嫌他煩，回答道：“追個人，順便說句話。”
今天一大早就被老媽的電話吵醒，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鴿她。
追個人？順便說句話？
都什麼跟什麼，林青玄看向陸誌成：“你聽懂了嗎？”
陸誌成搖搖頭：“沒有。”
-
林佳音的演示再次讓楊波很滿意。
他摸著下巴，笑吟吟地道：“看吧，林佳音同學就是最好的例子，世界上沒有學不好的學生，隻有——”
“教不好的老師。”齊正接嘴。
楊波笑容頓住，猛拍桌子，眉頭都沉下去了，卻在下一秒又舒張了皺成川字的額頭。
他想到了朋友圈裡某個醫生轉發的文章——【少生一次氣，多活一百年】
“咳咳……沒有學不好的學生，隻有懶惰不上進的學生。”他指了指齊正，笑著道：“說的就是你。”
“謝謝老師誇張。”齊正也笑嘻嘻。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來教室看到前麵座位空著，他就生氣，渾身帶刺兒似的，就差沒摔鞭炮了。
林青玄那個慫逼！
楊波頓了下，不打算和他生氣，繼續講課。
林佳音雙手捧著臉頰，在想她和沈湛的事。
陶茉一直低著頭，一是因為眼睛腫，二是因為她在看手機。
“林妹妹你看！”她突然抬頭，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抓住林佳音胳膊。
林佳音移開撐住下巴的手，偏過頭去。
陶茉把手機遞到她跟前。
【標題】——華清大最想磕卻磕而不得的CP
沈湛X林佳音
蓋了一百多層樓。
雖然對比微博上動則都是上千上萬的評論顯得少的可憐，但是其他帖子一般隻有十來條回複。
陶茉見林佳音呆住，立馬點開，往下劃拉。
“你快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世界毀滅都可能，他真的倆不可能！]
……
[雖然不可能，但是我想磕。]
-附議！
-附議！！
-附議！！!
……
[哎，隨便磕唄，反正不可能，而且我還挺磕的，畢竟那個女生顏值很高。]
……
[上次也有個貼是磕他們兩個的，是你開的嗎貼主？你又來了？]
林佳音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看後麵！”陶茉繼續往下劃拉。
50樓：對不起，我磕到了，在南校門那邊的荒地。
51樓：對不起，我也磕到了，在通往西二門的銀杏大道。
52樓：對不起，磕到 1，在正門外的公交站牌前。
53樓：對不起，我也……我看見他們手牽手了，我甚至懷疑那是另一個長的跟沈湛一模一樣的人！
……
62樓：？？？
63樓：！！！
64樓：真的嗎？
65樓：臥槽，彆嚇我。
……
一直看到了第一百零七層樓。
下意識地往下一劃拉，又是一條新的回複。
108樓：兩人石錘！[圖片]
陶茉看到那張照片時，驚得嘴巴張成了O形狀。
林佳音也猛吸一口氣。
就不就是昨晚在哈根達斯，沈湛喂她吃冰淇淋的時候麼？
空氣沉寂了那麼片刻。
陶茉吞了下口水，選擇好合適的措辭後，問。
“聽說沈湛是你男朋友？”
林佳音發現前麵有好幾個女同學都轉過頭來看向自己。
一邊看手機，一邊看她。
像是在對比什麼。
“我——”林佳音想點頭，但很快想到昨晚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堅定地搖搖頭：“不是！”
他們現在不是男女朋友。
這時，下課鈴突然響了。
“休息十分鐘。”楊波夾著書走出前門。
在楊波跨出門檻的瞬間，嘎吱一聲，後門被人推開了。
原本安靜的教室被聲響打破，不知道是誰又低呼了聲沈湛，所有人都齊刷刷將頭轉過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沈湛徑直走來，走到林佳音身旁，勾了勾唇角。
“媽叫你今晚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