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和他父親的關係再次鬨僵, 之前約定好星期四去他家的事因此擱淺。
周末連著補了兩天課，星期一開始放國慶。
林佳音看著鏡子裡自己臉上的傷，以及眼底烏青發黑的眼圈，想了想, 決定不回宜川了。
回去了不僅沒心情玩, 還會被院長媽媽抓著盤問臉上的傷。
沈湛點頭同意了, 說放寒假再去。
國慶七天假期, 林佳音都膩在了沈湛身上。
白天還好, 跟他一起去實驗室去公司，一到晚上就直接掛他身上了。
沈湛刮了刮她鼻子，嘲笑她是跟屁蟲。
林佳音不以為然，窩在沙發裡墊著抱枕看電視。
沈湛就在她旁邊工作。
林佳音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困了？”沈湛抬眼問。
林佳音搖搖頭，“沒。”
“你先去睡吧，彆等我。”沈湛說。
林佳音點了下頭：“那我先去床上躺著了，你早點過來啊。”
“好。”沈湛揉了揉她腦袋。
林佳音趿著拖鞋走進臥室, 順手帶上門, 倒在床上就開始刷論壇刷微博。
沈湛不讓她看這些。
但她忍不住, 總會趁沈湛不在的時候把微博給下回來。
她翻著那些評論，每一條, 每個一字翻來覆去的看。
字字誅心。
他們怎麼能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一邊看一邊偷偷掉眼淚。
要是看到站到沈湛這邊的言論，她就會立馬抹乾淨眼淚笑出聲來。
可接往下看, 又忍不住掉眼淚。
……
沈湛進來的時候，林佳音已經睡了，蒙著被子, 身體拱成了蝦米狀。
不由得笑了笑，走過去將被子扯到脖子下，好透氣。
啪嗒一聲，臥室陷入一片漆黑。
林佳音閉著眼睛等了許久，直到抱著她的人呼吸變得勻長後才敢睜開眼。
她睡不著，從微博上熱搜的那一天起，連著七八天失眠了。
整宿整宿的失眠。
她告訴自己。
快睡了。
快閉上眼睛。
什麼都不要去想。
可一閉眼睛，眼前全是微博評論。
【沈湛你媽死了】
【沈湛滾去華清大】
【沈湛你他媽就是個人渣】
……
這些惡毒的評論揮之不去，任她怎麼趕都趕不走。
偶爾能在天剛剛亮的時候直接昏過去，但不出一個小時，就又醒了。
神經變得極為敏感，一束透進來的光，一聲鳥叫，都能讓她猛地睜開眼睛。
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太陽穴脹痛得不行，頭也昏沉沉的。
有那麼一個瞬間，林佳音覺得自己的頭痛得快要炸開了。
國慶節後，失眠越來越嚴重了。
她開始變得焦慮。
天還沒黑就開始焦慮，擔心今晚又睡不著覺，害怕見到床。
可是不能被沈湛發現，她會在沈湛醒來之前起床，在眼底抹粉底液，嘴巴塗上口紅，讓臉色看起來不那麼差。
有那麼幾個晚上，沈湛發現她醒著，林佳音就會眯著眼睛說渴了想喝水。
沈湛最近也忙的不行，不僅公司和實驗室兩頭跑，隔三差五還要去一趟外地談合作。
完全忽略了林佳音極其不正常的狀態。
後來想起林佳音的種種表現，沈湛在懊悔的同時也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那麼明顯的事他沒看出來。
林佳音上了百度查失眠怎麼辦，按照上麵的回答去藥店買了褪黑素吃，保險起見，還把瓶子藏在了床底。
可是沒有一點用，一睜眼就是天亮，白天沒有任何力氣，頭腦發昏，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記憶力也呈直線下降，反應更遲鈍了。
“停——”王藝珍喊道。
大家都停下了下來。
王藝珍走到林佳音身邊，“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動作記不住就算了，以前學過的舞還能跳錯？”
“對不起，王老師對不起。”林佳音低下了頭。
“先暫停，大家休息十分鐘，”王藝珍看她一眼，“你跟我出來。”
林佳音跟在老師身後走出舞室。
“不要以為院裡選了你就非你不可，我看你以前挺踏實的，最近怎麼就飄了？”王藝珍質問她。
“對不起。”林佳音說。
王藝珍聲音拔高了點，“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要對得起你自己！”
“王老師……”林佳音張了張唇。
王藝珍點了點下巴，“你說。”
她以為林佳音會解釋最近狀態不好的原因，結果她說:“我，我……不想去澳洲了。”
林佳音艱難地把這句話說出口。
王藝珍楞了一愣，“你說什麼？”
“我不想去澳洲了。”林佳音重複道。
王藝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罵：“你以為這事是小孩子扮家家麼？說不想去就不想去？都二十歲的人了還這麼任性？你要是不想去當初三選一就該退出啊！”
王藝珍看著她氣不打一處來，多好的機會啊，林佳音專業素養也好，說不去就不去，學校網站都公示了。
現在出這茬。
“是不是對我不滿？”王藝珍問她。
“不是的，”林佳音連連搖頭，“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有什麼問題？”王藝珍就想不通了，費用全是學校出，能有什麼難處？
“我……”林佳音猶豫著。
見她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王藝珍煩躁地擺擺手，“算了算了，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清楚，要還是不想去我就給領導說一聲，換人。”
“真換了人，下次有這種機會院裡就不會考慮你了。”她補充道。
林佳音嗯了聲，“謝謝王老師。”
王藝珍看著她，長歎口氣，“想清楚了，不要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不僅僅是因為精神狀況不好，更重要的原因是林佳音發現自己離不開沈湛。
一分一秒都離不開他，下了課就迫不及待的往實驗室跑，往他公司趕。
林佳音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見不到他心情就會暴躁，呼吸不上來，就像魚離不開水。
她好像病了，林佳音心想。
-
沈湛從不看微博評論也不看學校的論壇。
他能做的都做了，把趙野的心臟病史，酗酒的不良嗜好，以及前前後後的事情經過，包括對趙野家的補償，都發在了網上。
他還請假去了一趟麻省理工，費了很大的勁兒聯係到趙野以前的幾個酒友，讓他們做證明，甚至還調了之前趙野喝醉酒在寢室外敲門的視頻。
不過也隻是喝醉酒敲門而已，就算有個視頻能清楚聽到趙野說他憋不住了想上廁所，但這也不能代表什麼，這種事很正常的不是麼？
反倒是他聽到趙野第一聲求救後戴上了耳機這件事，很扯，無法證明。
無解。
這事真的無解。
隻有隨著時間的流逝，大眾逐漸忘記，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顏婉萍甚至還在學校論壇爆出那晚打架的錄音。
再有一次信不信我弄死你。
顏婉萍在帖子裡直接承認自己是趙野的愛慕者，為這事打抱不平。
說他威脅她，再敢發帖子就要找人弄死她。
還暗指他家錢多權力大，沒有什麼是壓不下去，洗不白的。
因為不逛學校論壇，這事還是林青玄告訴他的。
沈湛聽完隻淡漠的笑了笑。
“我操啊，女人真的太可怕了。”林青玄感歎。
陸誌成也嘖嘖搖頭，“我還以為顏婉萍溫柔大方。”
“不過……”林青玄看向他，“你真這麼說過？”
“嗯。”沈湛敲著代碼眼皮也沒掀一下。
林青玄砸了砸嘴，轉回頭繼續調試硬件。
在實驗室一般不提這事。
“喲——”林青玄聽見門響，轉回頭，“林妹妹又上完課了。”
“是啊。”林佳音拎著一提奶茶放到桌子上。
林青玄站起來，拿起一杯奶茶，吸管戳進去，吸了一大口後看了看杯身上的貼紙，“大杯加料……大款啊！”
“托沈學長的福。”朱小美放下薯片，跑過來拿奶茶，還不忘給傅衍舟帶一杯。
“關他屁事，”林青玄撅了撅嘴，“是林妹妹人美心善。”
林佳音笑了笑，拖張凳子坐到沈湛旁邊。
“給我喝一口。”沈湛突然偏過頭。
“你不是不喝麼？”林佳音詫異地問。
沈湛低了下頭。
林佳音抬手舉高奶茶，“不給——”
“不給？”沈湛微斂了下眉。
“不給！”林佳音搖搖頭。
沈湛笑了，直接啄上她嘴唇，輕輕一碰，然後舔了舔唇角，“好甜。”
“……”林佳音慌亂地左右看去。
還好還好，大家都在低頭乾著自己的事，沒人看見沈湛剛才不要臉的舉動。
沈湛抬起手，輕而易舉地撈過她手裡的奶茶，一口咬上吸管。
“還給我……”林佳音惡狠狠地瞪著他。
沈湛吸了一口，垂眸看去，“怎麼不是優樂美？”
“啊？”
沈湛搖了搖奶茶杯，說出那句古早廣告詞，“想把你捧在手心裡。”
“……”
林佳音又伸手搶了過來。
沈湛也不逗她了，轉回頭繼續敲著代碼。
過了一會兒，發現身旁沒動靜。
“困了？”沈湛問她。
林佳音眼皮不停往下耷拉。
“困了就趴桌上睡吧。”沈湛直起身體，反手拿出墊在背後的靠墊放到桌上。
林佳音的確是困了。
但她再困在困，困到上眼皮和下眼皮黏在一起也睡不著。
很多時候她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能入睡，可一閉上眼睛，大腦又瞬間變得清醒。
她趴在桌子上，雙手交疊，將臉埋進去，蹭了半天靠墊。
突然一隻胳膊伸過來，抵在靠墊邊。
林佳音睜開眼睛，沈湛挑了下眉。
“你不敲代碼麼？”她問。
“枕著吧。”沈湛左胳膊像靜止了一樣，隻有手腕和手指在動。
林佳音將腦袋往他那邊挪了挪，枕了一小半在他手臂上。
挨著沈湛會讓她很安心，頭也沒那麼痛，舒服多了。
也不知道睡著沒有，反正迷迷糊糊的，沈湛叫醒她是，外邊的天已經灰了。
林佳音抬起頭，環顧四周一圈，“他們人呢？”
“吃飯去了。”沈湛蹙著眉，左胳膊麻得半天動不了，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往桌下放。
林佳音揉了揉眼睛站起來，“那我們也去吃飯。”
“等等。”沈湛把她摁了回去。
“怎麼？”林佳音仰頭望著他。
沈湛緩緩俯下了身，林佳音下意識閉上眼睛。
過了幾秒唇上沒感覺，耳邊傳來一聲低笑。
林佳音倏然睜開眼。
一雙桃花眼含著點碎光，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
他手指撫上臉時，林佳音才反應過來是要看她傷口，不是要親她。
“疤快掉完了。”沈湛仔細看著。
林佳音摸上了自己的臉，前段時間一直戴口罩，快好了才取下沒戴的。
“嗯，離遠了都看不出來的。”她說。
沈湛捏了捏她臉頰，直起身體，拎起桌上的電腦包，“吃什麼？”
“今晚還有事麼？”林佳音問他。
“沒事，吃完飯就回家。”
林佳音說：“那你做！”
“行，我做。”沈湛笑笑。
生鮮超市離森和很近，出來後兩人直接步行回家。
沈湛拎著兩包東西，林佳音兩手空空，反而還吊上了沈湛的手臂。
“嘖。”沈湛停腳，低頭看去。
林佳音看向他：“怎麼？”
沈湛換了隻手，“有點酸。”
林佳音頓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把重心都吊在了他胳膊上。
逛超市的時候，她都沒有力氣了。
出來走了五六百米，腳都是虛的，像踩在棉花上。
下意識拖著沈湛在走。
林佳音趕緊鬆開手。
沈湛打趣道，“走不動了？”
林佳音鼓著腮幫子點了點頭，裝作是故意的一樣。
“要不要背？”沈湛挑了下眉。
“要。”林佳音說。
沈湛笑了，“說句好聽的。”
“什麼好聽的？”林佳音撞不懂。
“叫聲哥哥什麼的。”沈湛拖著調道。
“哥哥背，我要哥哥背。”她快站不住了，手搭上沈湛的背，“哥哥快背我。”
沈湛滿意地笑了笑，將兩個袋子換到了一隻手去，轉過身背對林佳音蹲了下來。
林佳音用儘所有的力氣跳上去，雙手環住他脖子。
“好了沒？”他問。
林佳音下巴在他肩上點了點。
沈湛站起來，空出的一隻手摟住她腿彎。
“輕了？”沈湛顛了顛，詫異地問。
“是輕了，”林佳音臉埋在他肩上，緩緩閉上眼睛，“前段時間被你喂胖了，老師說得減減肥。”
“最近很累嗎？我看你最近黑眼圈越來越重了，”沈湛頓了一下又說，“明明挺早就睡了。”
晚上也沒乾什麼，就算做了什麼也是刻意壓製住欲望的。
“不累，我不是告訴你了嘛，喜歡就不累。”林佳音輕著聲音說。
“跳舞啊？”沈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