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靖窩在沙發裡渾身燥熱,正煩躁扯著領帶,聽到這話,頓了片刻,倏然坐直了,所有精力悉數放在手機上。
這個答案當年孟婕沒有給他,無論他怎麼追問。
“為什麼?”
“因為我懷孕了,”孟婕的聲音輕柔緩慢,似乎在說著一件與她無關的事,“可是後來因為你,我流產了。”
尤靖臉色煞白,他想問具體細節,問孟婕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當時不告訴他,但有些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他渾身顫抖得厲害,睜著的眼睛紅了,或許是因為酒精,或許是因為其他,誰知道呢。
“尤靖,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的。”
孟婕悠悠歎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過去五年了,至今還如一根刺般梗在她心上,她忘不了那大片的血跡,與孩子與她分離時候的感覺。
尤靖這個人她愛過,但也僅僅隻是愛過,他們兩不合適。
都說當年孟婕被尤靖封殺,但又何嘗不是孟婕在自我逃避。
說開了也好。
孟婕鬆了口氣。
《秦淮河畔》是全劇組全力以赴的成就,事關每一個人,她不能讓整個劇組陪著她,無端被尤靖構陷。
***
“所以?輿論的事就這麼解決了?”葉蓁看著秦知音送上來的報告,疑惑不解。
秦知音點頭,“沒錯,爆料的人道歉了,聲稱自己看錯了,願意接受陸氏所有的法律追究。”
葉蓁想了片刻,深覺這事應該和孟婕有關,畢竟尤靖那個瘋子,是絕不會輕而易舉就放棄攀咬的機會。
“這件事就辛苦你盯著了,對了,年底了,春節也快到了,有什麼打算?”
閒話家常,秦知音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我能有什麼打算,回家過年唄,你呢陸太太?”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葉蓁還挺喜歡秦知音工作中一絲不苟,工作外隨性的性格,公私分明。
“得回老宅。”
自從粥粥滿月宴後,陸老爺子便帶著盧伯回了老宅,至今也沒回來看過。
偶爾一家人也會帶著粥粥回去小住兩天看看陸老爺子,但春節回老宅,不止住那麼一兩天,還得和一大堆陸家的親戚朋友打交道。
陸家那些親戚,光是陸北川那個小叔叔陸少言就夠她煩心的,還搭上個林湛。
一想到這,葉蓁頭都大了。
可偏偏這些寒暄在目前為止是不可避免的。
秦知音也略知道些陸家的密事,當即心照不宣遞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氣溫驟降,越靠近年關,大街小巷也都開始逐漸添了些春節的喜氣。
傭人將日用品搬上車,前來接人的盧伯一個勁地說老宅那什麼都有,不用帶,但陸母堅持家裡的東西才是最好用的。
粥粥兩歲了,在全家人照顧下長高了不少,雖然被陸母一層一層包得嚴嚴實實像個小胖墩,就露出一雙剔透琉璃般的大眼睛露在外麵,但依然不妨礙他蹦蹦跳跳的要去玩雪。
小孩子嘛,對周遭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心。
可這麼冷的天,陸母又怎麼會允許他去玩雪,粥粥看了四周的人一眼,仗著沒見著陸北川,竟撒賴起來,非得去玩不可。
“小少爺長這麼高了!”盧伯一見著粥粥臉上立馬揚起慈祥的笑容。
粥粥仰著頭看盧伯,也不怕他,指著庭院裡的皚皚白雪,“爺爺,我想、想去玩。”
“那可不成,這天氣這麼冷,萬一凍感冒了要打針吃藥,打針吃藥知道嗎?”
粥粥懵懵懂懂的大概聽懂了打針吃藥這四個字,嚇得渾身一哆嗦。
陸北川與葉蓁從屋內走出,掃了一眼,“怎麼了?”
粥粥眨了眨眼睛,很會在陸北川麵前賣乖討巧,“粥粥聽話,不玩雪,不舒服,要打針針吃藥藥。”
陸母知道粥粥怕他爸,連忙將孩子抱了過來,“這才是奶奶的乖孫子!走,我們去太爺爺家過年去!”
葉蓁瞪了陸北川一眼。
現在陸北川在粥粥就是活脫脫的黑麵閻王,什麼都不用說,隻站在那,都能讓粥粥乖巧的不像樣子。
陸北川攥緊了葉蓁的手,“走吧。”
兩人一齊坐進前麵那輛車,陸母則帶著粥粥坐了後麵那輛有嬰兒椅的車,兩輛車前後還有老宅那邊派過來保駕護航的兩輛車,算是葉蓁在被葉振廷綁架之後起的警惕心。
老宅距離陸家彆墅有些距離,遠離城市中心,坐落在一片風景優美的郊區,是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老宅有些曆史了,上個朝代的建築風格,有庭院,有假山,有花園,經過這些年陸家的修葺完善,倒也還顯得氣派。
三小時後,老宅終於到了。
剛下車,立馬有人笑著迎了上來,“終於到了,老先生正等著呢……呀,這是小少爺吧,我去讓人推個嬰兒車過來。”
“不用,”陸北川淡淡拒絕了他,“兩歲了,可以自己走了。”
說著朝粥粥招手,粥粥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走到陸北川身邊。
葉蓁在所有人將目光放在粥粥身上時錘了陸北川一下,低聲道:“大過年的,你夠了啊。”
知道妻子是心疼了,陸北川也沒有再堅持,俯身將粥粥抱了起來,粥粥一聲驚呼,那雙驚魂未定的大眼睛直勾勾望著陸北川,又看看地麵,似乎對陸北川這一舉動受到了驚嚇。
或許是在粥粥為數不多的記憶中,這是陸北川第一次抱他吧。
陸北川換了個姿勢,將人抱得更緊了些。
粥粥望著陸北川,眉心緊鎖,兩隻包裹在小手套裡的小手不知所措地舉著,茫然看向葉蓁,眼底有一絲委屈,仿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葉蓁略好笑看著粥粥,將兩隻舉著的毛茸茸的小手分開環繞在陸北川脖子上,在粥粥震驚的眼神中,自己則挽在陸北川臂彎處,在眾人的注目之下,一家四口走進了老宅大門。
今天還真是熱鬨,剛跨進大門,歡聲笑語的聲音都快穿透寬闊的庭院了,四周為今晚年夜飯準備的人忙忙碌碌,紅色燈籠鞭炮對聯,使得整個老宅煥然一新。
陸北川幾人跟著盧伯走進客廳,客廳內坐了不少人,老的少的幼的,都是葉蓁陌生的臉,唯獨隻認得坐在中間精氣神十足的老人家。
陸北川將粥粥放下,牽著他走到陸老爺子麵前。
還不等陸北川說話,陸老爺子望著他身邊那個小胖墩,朝他招手,滿臉的慈愛,“粥粥,快到太爺爺這來。”
滿屋的人粥粥既不害怕也不扭捏,陸北川一鬆開他的手他便邁開小短腿,朝著陸老爺子跑了過去,笑得露出幾顆稚嫩的牙,“太爺爺新年好,恭喜發財。”
小孩子聲音軟糯,咬字也沒那麼清楚,被圍巾裹住的大半張臉紅彤彤的,睜著一雙水霧朦朧的大眼睛望著陸老爺子,笑得乾淨又純粹。
陸老爺子心化成了一趟水,真是疼愛極了,一把摟住他,將他抱在懷裡,“我們粥粥真乖,一來就給太爺爺拜年,太爺爺也不能太小氣,”他從桌上拿起自己給粥粥準備好的紅包,遞到他手裡,“這是太爺爺給你的新年紅包,拿著買糖吃。”
粥粥遲疑著沒接,看了眼陸北川,說:“媽媽不許我吃糖”
“怎麼不許咱們粥粥吃糖呢?”
粥粥朝陸老爺子齜著牙,那模樣憨態可掬,“媽媽說,吃糖會有蟲蟲,晚上咬粥粥的牙,牙疼的話,要吃藥藥的!藥藥苦,粥粥要吃糖不吃藥藥!”
在場的人都被粥粥這話給逗笑了。
陸老爺子也忍俊不禁,“那咱們就不吃糖,留著給粥粥買玩具。”
陸北川朝粥粥點了點頭。
粥粥這才接過陸老爺子的紅包,響亮笑了起來,“謝謝太爺爺!太爺爺也給爸爸媽媽奶奶紅包了嗎?”
陸老爺子這才將目光放在陸北川幾人身上。
“爺爺,新年好。”
陸老爺子笑容不減,目光落在陸北川身上點了點頭。
這些年陸氏的發展陸老爺子看在眼裡,這也證明他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他沒有選錯接班人。
幾人坐了下來,傭人連忙送上茶糕點等吃食,大家也都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都是些場麵話客套話,寒暄而已。
粥粥在陸老爺子懷裡左顧右盼,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似乎有些累了,眼皮一搭一搭,倏然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東西,立馬來了精神,歡騰地踢著小腿,一雙手朝著某個方向抓。
“怎麼了這是?”
粥粥小手在空氣中亂抓亂晃,眼神迫不及待,“要……要玩燈燈……”
眾人目光朝著粥粥伸手方向望了過去,隻見離客廳這不遠的沙發裡側臥著一人,半睡半醒著,手上有把玩著一顆看上去有拳頭大小,圓潤的白玉珠子,那珠子還會發出不同顏色的光,吸引了粥粥的注意力。
陸少言朝粥粥招手,“你過來,叔叔就把這個小玩具送給你。”
葉蓁生起警惕之心,倒沒有多少危機感。
見到這一幕她隻是覺得,陸少言終於對孩子下手了。
畢竟她知道,中的粥粥之所以成長為那樣一個扭曲的性格,與陸少言脫不了乾係。
呸!這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