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處暑(4)(2 / 2)

深宮繚亂 尤四姐 6627 字 11個月前

敏貴太妃被太皇太後說得麵紅耳赤,諾諾道:“是奴才想得不周全,我原是怕事兒未經核實,送到老佛爺跟前叫您堵心。二則我也忌諱人說嘴,自己的侄女當了貴妃,還妄想往上頭爬,給齊家二姑娘使絆子。”

太皇太後哼了聲,“難為你,這麼著竟是為了避嫌。天底下會核雕的就隻有海家哥兒不成?那個東西上頭刻了海銀台的名字?什麼緣故你們見了這個立時就想起她先前定過的親來,你們自己心裡知道罷了。如今你們沒溜兒,我卻不能不周全,挼藍才晉封的,事兒鬨起來不好看相,你主子敲打你也是因這個道理。這回的事兒不要聲張了,到底臉麵要緊,回去好好閉門思過吧,原本後宮獨一份兒的尊榮,自己偏不惜福,鬨得現在這樣,何苦來!”

給人教訓不需要疾言厲色,不輕不重的幾句話,就足夠叫那些體麵人生不如死了。貴妃哭得可憐,嗚嗚地,弄得太皇太後腦仁兒發脹。太皇太後說:“成啦,記住這個教訓就是了。”不耐煩看見她們,揮了揮手打發她們跪安了。

至於那個富榮,自然要狠狠懲處才好。明知道宮裡的意思,皇帝連皇後的份例都撥給了嚶鳴,他還敢使人伸手從她箱子裡掏東西,可見這人的膽兒有多大!他閨女仗著他在宮裡橫行無忌,到底也不是平白的,有了混賬爹才有混賬閨女。內務府總管一職曆來由宗室接任,富榮本也是宗室子弟,這會子好了,太皇太後傳見了雲貝勒和四額駙,命他們共理內務府事宜,富榮交了差事,就回去等處分吧。

照太皇太後的話說,一個內務大臣值什麼,誰還當不得,壞了規矩說開革就開革,不過暫且因立後的詔書還沒下,白便宜他兩日罷了。至於寧妃的牌子,下令扔到火裡燒了,自此再沒這個人。這是在向嚶鳴顯示極大的誠意,後宮之中有人膽敢冒犯皇後,大抵就是這樣下場。為她肅清道路後,她就能踏踏實實接受皇後冊寶了。

內大臣把草擬的詔書送到乾清宮,恭恭敬敬向上呈敬,“臣等奉太皇太後懿旨,擬定皇後冊書,恭請皇上禦覽。”

三慶接了,跪在須彌座前將奏疏高舉過頭頂,皇帝展開看了看,似乎並不十分滿意裡頭的措辭,指著其中四個字道:“履信思順一詞不妥,皇後隆位正宮,自然同朕一心,何來‘思順’一說?”

底下辦事大臣道是,“原就是草擬,有不足之處,請皇上指正。既這麼,換成溫惠宅心或是端良著德,不知聖意如何?”

皇帝想起那個混不吝,又覺得這種小家子氣兒的詞配不上她。她不是那種細微處春風化雨的人,她甚至到現在都沒讓他看見柔媚的一麵,但皇帝覺得既然讓她當皇後,那就多用些好詞兒來美化她吧!他低頭想了想,“這段全改了,改成柔嘉表度,六行悉備,宜昭女教於六宮。”

眾人忙領命,邊上記檔的章京舔筆,把這段話詳細記錄了下來。

這就很齊全了,皇帝尚算滿意,闔上奏折發還回去,“就照朕說的添改,再具一本呈太皇太後和太後過目,若裡頭沒什麼示下,就即刻打造金冊吧。”

學士們齊聲應“嗻”,打袖行禮後,卻行退出了正大光明殿。

皇帝坐在那裡,到現在虛虛實實還像有些恍惚似的。他問邊上三慶,“今兒是什麼時候?”

三慶道:“回主子話,今兒是二十八啦。封後的詔書大學士們改了三回,這回可算定下了。再過三日是主子萬壽節,到時候把這個消息告訴姑娘,姑娘心裡一定喜歡。”

一定喜歡嗎?皇帝低下頭,心裡慢慢高興起來。先前她在宮裡一直是沒名沒分的,皇帝原覺得她委屈,可到後來才發現,委屈的是自己。沒有名分就牽絆不住她,她打心眼兒裡沒想過他會成為她的丈夫……丈夫這個詞兒可真好,叫皇帝一陣感動,心裡頭熱乎起來,到這時才發現自己就要有家有口了,這寂寞深宮,也有了一個能和他長相廝守的人。

他站起來,在殿裡慢悠悠轉了兩圈,金磚地麵上倒映出他的身影,身上冠服端嚴,壓不住眼梢的笑意,“她這會兒在慈寧宮吧?”

三慶遲疑了下,“一早上是往慈寧宮去了,這會兒奴才就不知道了,興許回頭所去了也不一定。”

皇帝點了點頭,“今兒起敬事房的膳牌就不必她送了,她不日就要受冊封的,再讓她乾這個不合規矩。”

三慶道是,“奴才昨兒聽說,老佛爺和太後那兒檢點尚儀局的嬤嬤,回頭詔書一下姑娘就該出宮回府了。那些嬤嬤是派出去教姑娘禮儀的,這一去得好幾個月呢。”

皇帝的大婚籌備一般需要半年時間,趕得急些,七月裡下詔,也得十月裡才能成婚。這三個月時間怎麼辦?她這麼有主意的人,不在眼皮子底下終究不放心,皇帝開始考慮,怎麼才能把人留在宮裡,最好等大婚前三天再放她出宮去。

隻是這種想法實行起來難度有些大,他隻好趁著中晌有空閒上慈寧宮去,和太皇太後委婉表達一下自己的意思。當然一切都要先從朝政開始,談一談烏梁海部和克魯倫河,再談一談納辛近來的動態和薛尚章的表現,最後說:“納辛和薛尚章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次派出烏梁海舊部,怕也冒了和薛尚章撕破臉的風險,因此這陣子再沒了動靜。孫兒是想,封後詔書一下,勢必要讓嚶鳴回去,屆時齊家也好,薛家也好,未必沒人敲缸沿,趁機在她跟前進言。原本這半年阻斷了她同外頭的聯係,朕瞧她漸漸倒有了自己的主張,也沒有先頭那樣怕朕了,倘或這次一回去,被她們教成了薛深知,那又當如何是好?”

皇帝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人說近墨者黑麼,薛家既然讓她進宮,緊要關頭總還想著依仗她。人情是一宗兒,納辛和薛家的那屁股爛賬也理不清,保全薛家就是保全齊家。姑娘想著娘家是應當的,但作為宮裡來說,還是希望能把她和齊家拆分開,這樣對帝後和睦大有裨益。

太皇太後頷首,“倒也不難,一應禮儀都在宮裡學就是了。到時候把西三所圍起來,作為皇後暫居之所,你看如何?”

這下皇帝終於滿意了,唇角帶著一點清淺的弧度,微俯了俯身子說是,“全憑皇祖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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