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
哈?
方逸愣住了。
就連跟在封辛後麵的安涵容也頓住了腳步,無語地注視著封辛的背影。
哪有人會直接說出“來偷東西”這種來意啊?她怎麼能這麼坦蕩啊?
偷東西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偷偷摸摸的才對嗎?
封辛推開前台角落的小木門,腳步平穩地走進去,開始翻找東西。
方逸:“您……”
“你不是這個副本的工作人員。”
封辛對方逸說,
“你不能乾涉玩家在副本中的合規操作的,對吧?”
方逸:“……”
是這麼個道理。
可是,您這種操作真的合規嗎?
……是合規的。
玩家趁鬼怪NPC不在,來偷鬼怪NPC的東西,這種操作太正常了。
方逸去過很多副本,也見過彆的玩家偷東西,就是偷得沒有封辛這麼坦蕩罷了。
封辛從櫃台下方摸出了一摞紙張,她一邊翻看,一邊提醒方逸:
“你知道玩家來偷東西,但你不能告訴工作人員,否則就是乾涉副本平衡性——這種事情,你應該明白的吧?”
方逸點了點頭:
“我當然明白……”
“你在找什麼?”
安涵容走到了封辛身邊,他挽著袖子,也想參與進來,
“我可以幫忙。”
“不用。”
封辛把挑出來的文件往桌麵上放,
“已經找到了。”
安涵容看向那一遝新舊不一的紙張——
是表格。
表頭已經標明了這是記錄什麼的表格——
《入住及離店登記表》。
下方的表格中,從左到右,依次是是入住人姓名、入住客房、入住時間及離店時間。
時間精確到秒。
安涵容瞪大了眼睛。
這些入住人,應該是以前的玩家。
通過看入住的日期,能夠確定哪些人是同一批。而離店時間,應該能幫助看表的人分辨他們的輸贏——
先走的是輸掉的,最後走的是通關的。
這其中有很多細節可以分析。
但是……
“時間不夠。”
安涵容說道,
“我們需要分析表格的時間,但我們沒法把它拿走——工作人員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這份表格丟失的話,他們一定會發現。”
封辛問他:
“為什麼要拿走呢?”
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矽膠手機殼粉粉嫩嫩,背麵印著“魔卡少女櫻”的卡通圖案,掛墜是動漫裡麵的星星鑰匙。
她打開攝像頭,將手機放在表格上方,對焦,手指一點,“哢嚓”一聲,圖像就被存進了手機相冊。
她淡定地翻到下一頁。
安涵容:“……”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
安涵容默默地伸手,幫封辛翻表格。他翻一頁,封辛拍一頁。
兩人在不斷的“哢嚓”聲中無言地配合著。
方逸站在一邊,看著這兩個玩家旁若無人地、哢嚓哢嚓地用手機相機盜竊酒店機密文件,有些無語——
他們倆是真當他不存在。
話說現代科技是真的很方便啊……
很快,封辛就拍好了。
她把表格放回那一堆雜七雜八的文件中——
藏回去時絲毫沒有亂,每一份文件都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該在上麵還在上麵,該在下麵還是在下麵。
她把恢複原狀的文件塞進桌麵下方,拎著手機離開了前台。
他們乘著備用電梯上樓。
“找個地方分析表格?”
安涵容主動問封辛,
“去你的房間,還是去我的房間?”
封辛歪了歪頭:
“都可以。”
安涵容做了決定:
“那就去我的房間。”
封辛不需要與安涵容一起分析情報,但是她稍微有些興趣——
大部分時候,她會做旁觀者。
在又高又遠的地方,看著生命掙紮、進化、演變。
這是封辛漫長生命裡還沒有消磨掉的樂趣,或者說,“旁觀”已經刻入了她的靈魂,成為了習慣。
當然了,有些時候,比起旁觀,還是親自參與更加有趣。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出電梯,安涵容找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門。
他側身讓封辛進去,提出要求:
“你把照片先傳我一份,用藍牙傳。”
分享完照片之後,他們坐在靠窗的兩張椅子上,用食指和拇指將手機裡的照片拉大,從照片中探尋情報。
離淵連鎖酒店不會連續入住客人,大約三個月一批,一批有十人。
這份表上的入住記錄大約有七年的分量,一共是一十七批玩家,總計270人。
“第一批玩家有六人最遲離開酒店,時間是一樣的……是在入住後的第三個下午,應該是在白晝回合內成功投出了背叛者。”
安涵容又看向下一批玩家,
“第一批存活到最後的隻有一個人,離開酒店的時間是第五次黑夜回合,這肯定是背叛者。”
安涵容又往後看。
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
都是通過“白晝黑夜”的遊戲通關的。
在看到第十一批的時候,安涵容愣了一下,他看著入住和離開時間。
——有了!
安涵容對坐在旁邊的封辛說:
“封辛,看第四頁——這一批玩家全部在同一時間離開了酒店,這應該是背叛者與平民同時通關了。”
“背叛者死亡的同時,平民陣營的玩家會通關,看他們的表格記錄,死亡和通關都算是離開酒店。”
封辛漫不經心地提醒他,
“全員同時離開酒店,也許是運氣好,第一天就把背叛者投出來了。”
安涵容搖了搖頭,說道:
“不,他們的離開的時間是在淩晨,在黑夜回合——如果他們是通過投出背叛者通關的,那他們的離開時間應該是在用於投票的白晝回合。”
封辛抬起眼睛,她側過頭,看著坐在旁邊的病弱少年。
她又低下頭,看向手機。
她看著第四頁,第十一批玩家的那整齊劃一的離開時間,金棕色的眼睛裡泛起了淺淡的笑意。
她像是才注意到這一點似的,說道:
“離開時間是淩晨一點多啊。”
“對,淩晨一點多,是黑夜回合。”
安涵容來回扒拉著照片,翻看玩家們的入住時間,又有了新的發現,
“酒店一直是三個月迎來一批玩家,但在這批玩家之後,酒店休息了六個月,雖然有可能是‘裝修’之類的原因,但我更傾向於‘這和第十一批玩家有關’的猜測。”
第十一批玩家在黑夜回合裡同時離開酒店,然後酒店就休業六個月……
這之間應該是有什麼聯係的。
安涵容翻看了所有的照片,隻有第十一批玩家出現了這樣的狀況,酒店也隻在他們離開後進行了比平時更長的休息。
“是有點巧。”
封辛歪了歪頭,她問安涵容,
“你有什麼想法?”
“第十一批玩家的通關不符合‘白晝黑夜’這個遊戲的規則,所以,他們應該是找到了彆的通關方法。”
安涵容思索了片刻,
“具體方法還不清楚,但這意味著,這裡還存在著其他的通關方法。”
封辛問他:
“你能夠找出來這個方法嗎?”
這聽起來像是對個人能力的質疑。
“也許找不出來。”
安涵容起身,
“但還是要去找。”
他很想活,為了活下去,他願意去嘗試各種各樣的方法,包括主動進入副本。
現在,生存的可能性擺在他眼前了,他當然要嘗試去攥住這份生機。
“現在就要去找了?”
封辛問他,
“你打算從哪裡找起?”
安涵容回答道:
“想辦法弄明白這批玩家到底做了什麼……順便吃個午飯,你要一起來嗎?”
封辛想了想,站起來,朝安涵容走過來。
他們又一起坐著電梯去了五樓,時間剛好,自助餐廳裡已經準備好了午餐。
午餐的菜色要比早餐豐盛一點,有中餐也有西餐,還有擺滿兩個櫃子的甜點。
服務員一看見封辛,就立刻警惕了起來。
安涵容對封辛說道:
“她很怕你。”
“為什麼?”
封辛似乎對此毫無察覺,一邊夾菜,一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好像沒對她做什麼讓她害怕的事情吧?”
安涵容:“……”
不,你做了。
他們在服務員憤恨又無能為力的注視下選好了食物,走到用餐區落座。
安涵容清空了一個食物很少的盤子,他對站得離他們有些距離的服務員說:
“麻煩收一下盤子。”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感覺到服務員視線裡露出的幽怨和譴責。
服務員站在遠處,沒有動彈。
封辛把盤子往桌邊推了推:
“把我的空盤也收一下。”
“……”
服務員咬牙切齒地走過來了,她動作迅速地收拾空盤子。
“姐姐。”
安涵容一手握著水杯,問道,
“這裡的水很好喝呢,其中有什麼秘訣嗎?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想自己做著喝。”
他臉上帶著笑容,一雙桃花眼笑得微彎,眼中盈著淋漓的水光。
他膚色蒼白、五官精致、身材瘦弱,仿佛一堆積木,用力一推就會倒塌。
美好,但是易碎……
就像正在盛放的白色花朵,美麗,但是很快就會凋零了。
先搭上話,然後再試試問她的情報。
坐在對麵的封辛說:
“加了檸檬香蜂草。”
安涵容:“……”
不是在問你,謝謝!
“對,檸檬香蜂草。”
鬼怪服務員臉很臭,但態度還算可以,
“盤子我收走了,我就不打擾兩位用餐了,還有什麼事的話就再叫我。”
服務員帶著空餐盤走了。
安涵容壓低了聲音,對封辛說:
“……我要套她的話,你幫幫我。我想辦法再喊她過來,我們把話題朝向第十一批玩家的方向引。”
封辛用叉子卷著麵條,一邊用另一隻手比劃了一下叉子柄部的長度,一邊點了點頭——
這就算是答應了。
安涵容:“……”
總覺得比起“套鬼怪的話”,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卷麵條這件事上更多一些?
他很快又清空一個盤子,笑著對服務員道:
“姐姐,麻煩你再收一下盤子。”
服務員憤恨地走過來。
“姐姐,這裡隻有你一個人嗎?”
安涵容看了看偌大的餐廳,對服務員說道,
“好辛苦啊。”
服務員知道安涵容不安好心,她非常職業化地回答道:
“為客人服務是應該……”
“這有什麼辛苦?”
封辛用餐叉卷起意麵,
“不需要動腦子,隻是做一些很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