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辛背後有個模糊的影子,個子很高,但不算窈窕——
這個影子的肚子很大,看起來像是懷孕七八個月了,離生產不遠了。
影子凝聚在封辛背後,輪廓是深灰色的,邊緣就像塵煙,卷起又落下。影子是動態的,不停地顫動,且幅度很大,顫動時還伴隨著獸類發怒的聲音,似乎很是生氣。
如果封辛像專業些的玩家那樣隨手帶個羅盤,她就能夠看見,羅盤的指針轉得快要飛起來了。
封辛沒帶羅盤。
她也不想去理解鬼魂在生什麼氣。
“想吃就自己下去拿,自己煮。”
封辛嗦了口掛著番茄紅油的粉絲,
“年輕人要踏實做事,自力更生,不要總是等著彆人來伺候你。”
鬼魂:“……?”
“你彆看我現在總要人伺候。”
封辛端著自熱火鍋,諄諄教誨,
“我年輕的時候,什麼事都是自己親力親為的,靠自己從深淵殺出去,靠自己爬上了現在的位置,都是靠自己,才有了現在的光鮮亮麗。”
“你怎麼能放棄實現自我,去依賴彆人生存呢?你這樣子得到的東西都是虛幻的,等人家不想給你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還會因為數年的依賴寄生而無法正常存活……就像家養寵物一樣。”
鬼魂一開始非常茫然,不懂這女的為一口吃的哪來這麼多屁話。但後麵這些話,她越聽越生氣,越聽越惱火。
尤其是“寵物”兩個字,直接點爆了鬼魂的怒火。
“哦,你已經沒法改正了。”
封辛嘮叨了一大堆,又補了一句,
“你死了,已經不能重新做人了。”
鬼魂顫動著、扭曲著,片刻後,她發出淒厲而恐怖的叫聲,黑霧像是破罐子裡的水一樣漫出來,張牙舞爪地撲向封辛。
但那些陰邪的霧氣,在離封辛還有十公分的距離時,就再也前進不了了。
“唉,好好說話,動什麼手?”
封辛翹起二郎腿,
“你這種菟絲花,應該最懂得順風使舵、趨炎附勢的道理吧?麵對比你強的人,怎麼能硬碰呢?”
“你應該勾引我,向我訴說苦難,說自己真的很可憐。”
封辛的體態極好,她翹二郎腿的時候是非常優雅漂亮的,翹著二郎腿拿著筷子吃自熱火鍋,也依舊優雅不減。
愣是把自熱火鍋吃出了國宴的感覺。
她眉眼間帶著笑意,說道:
“我今天心情還算不錯,你要是求求我,我說不定會放過你。”
鬼魂:“……”
甜美的,什麼神經病?
愈發生氣憤怒的鬼魂還保有一絲理智,這一絲理智讓她沒有繼續招惹封辛,而是直接消散在房間裡——
她藏起來了。
封辛吃完了自熱火鍋。
味道還湊合,就是裡麵的蔬菜和肉都不如正常的火鍋好吃,感覺不如餛飩。
都怪明彥,他要是早點說早飯煮餛飩,她就先吃飯再進副本了。
封辛吃完飯,在椅子上呆坐了一會兒,站起身來,打算去泡個澡。
她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星期沒泡澡了。
泡澡和正常的洗澡不一樣,洗澡是保持衛生潔淨,泡澡是放鬆休閒娛樂。
泡澡容易上癮。
最起碼現在這具身體對泡澡挺上癮的。
封辛走去主臥附帶的浴室。
這件浴室是很早以前建的,後來有人住時,應該是拆了重新裝修過。
浴缸有些舊了,但是帶保溫和按摩功能,它被裝在這裡的時候,應該是進口的、價值不菲的奢侈品。
浴室沒有窗戶,乍一推開門,裡麵是暗的。
封辛站在浴室門口,無言地望著裡麵。
浴缸裡滿缸的血,裡麵浮著一個“人”,是以溺屍的姿態浮著的,臉朝下,後腦勺和後背飄在血水上。
溺屍頭發很長很茂密,就像生在赤海裡的海草一樣。
封辛盯了一會兒。
這長頭發溺屍咕嚕嚕地沉進去了,血水從浴缸裡漫出來,嘩啦啦地落在浴室的地板上。
封辛:“……”
封辛麵無表情地關上門。
不想泡了。
就算把這東西抓出去,把浴室洗乾淨,她也提不起泡澡的興致了。
她覺得時聞一的觀點很對——
如果眼睛太好使,會看到很多不想看的東西。
封辛不忌憚血。
血、肉、骨骼都是她最熟悉的東西。
這是她曾經的主食,也是澆灌她、讓她成長、一步步爬高的階梯。
哪怕是成神已久的現在,她也經常雙手染血,在她親手製造的血雨、血泊中行走。
但她喜歡的是鮮血。
不是這種散發著臭味的陳年老血。
而且她如今是個講究人,在血雨、血泊中行走時會往自己身上放結界,任憑那血雨下得多麼細碎粘稠,她身上也不會沾一滴血。
位置坐得高了,養尊處優慣了,多少會養出點毛病來——
挑食、輕度潔癖。
說起血肉……
大約二百年前的時候,有個被她甩掉的神明對她糾纏不放,在來自不同世界的神明們聚會的時候,當著那些神明的麵,對她表露真心——
物理意義上的表露真心。
祂把心臟從胸膛裡剖了出來,捧著鮮血淋漓的心臟,對封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