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場記打了牌子,魚希抱著資料經過公司大廳,聽到竊竊私語聲。
“小可的策劃案為什麼通過知道嗎?聽說陪了陳經理。”
“不會吧?陳經理都四十多了哎!”
“什麼不會,人家看到兩人從一個酒店裡出來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
“噓——來了。”
魚希咬咬唇,低頭從眾人身後穿過,她不是很自信,性格孤僻,從上班開始就一直受到排擠,現在更是謠言漫天飛,說她傍上了經理。
她想反駁,想斥責傳這些謠言的人,但當她站在眾人麵前,看到她們對自己嫌棄目光,就什麼都說不出來。
工作確實是托經理的關係進來的。
但他們不是那種關係。
她想澄清。
魚希已經穿過眾人,腳步忽然頓住,她雙手捏緊了文件夾,回頭。
“都彆出聲,顧總來了。”
“顧總今天到?”
“廢話,不看通知的你?”
魚希頓住步伐,抬頭,在大廳門口看到一個男人跨步走進來,他身材頎長,穿著一身藍色西裝,白襯衫,淺藍色領帶,金色的領帶扣在陽光下閃著光,很耀眼。
身邊的女人穿著和他同色係的半長裙,裙擺過膝,收腰,裙子很貼身,襯得肌膚白皙如雪,身材窈窕。
魚希眼睛似是被什麼紮到,她眨眼,看清楚眼前的兩人是誰後迅速低頭,耳邊還聽到介紹:“顧總……”
一彆多年。
原來他已經站在那麼高的位置了。
“ok!下一場準備!”片場的人立刻鬆口氣,各自忙碌起來,李哥上去給魚希補妝,還不忘讚賞:“魚小姐演技真好。”
剛剛那欲說卻又不敢說,但是不說又憋屈的樣子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魚希笑:“李哥過譽了。”
李哥幫她補了妝之後去給陶倚彤補妝,鐘晨站在魚希身邊:“希希,要休息嗎?”
“不用,幾點了。”
鐘晨看眼時間:“四點半。”
“怎麼了?”
今天蘭老師有點私事,所以沒錄歌,魚希也沒能提前離開,她垂眼,想到昨天盛閒給她發的消息。
六點鐘——朝陽酒店。
魚希搖頭:“沒事。”
旁邊紀霖楓和助理正在聊天。
“我和趙導說過了,下一場拍完就走,廣告商那邊已經在催了。”
紀霖楓喝口水:“好。”
他說完起身動動胳膊,見魚希看過來,他笑:“跪求等會不ng。”
今天趙導脾氣緩和很多,和昨天判若兩人,魚希也站起身:“等會有事?要不我們提前拍?”
紀霖楓撓頭:“希姐不累嗎?”
魚希搖頭笑:“不累。”
就算累,也未必不好,能讓她忘掉那些煩心事。
下一場不知道是紀霖楓演技爆發還是臨時發揮突出,居然一次就過了,導演喊ok的時候紀霖楓還懵幾秒,他助理立刻說道:“楓哥,走了。”
紀霖楓去和趙導打了招呼,折回看到魚希還在看劇本,他擺手:“希姐我走了。”
魚希點頭:“路上小心。”
紀霖楓立個軍姿:“收到!”
怪模怪樣讓魚希沒忍住笑出來,唇角剛揚起,身邊坐下一個人,陶倚彤看向魚希說道:“晚上有空嗎?”
魚希覺得這兩天自己挺受歡迎,不是你約就是她約,但是她都不想赴約。
她搖頭,臉上笑容斂去,聲音添了冷意:“沒空。”
陶倚彤看向她側臉:“我想和你聊聊靜白的事。”
魚希看她,對上她探視目光,啟唇:“我為什麼要和你聊?”
她說完起身,身後陶倚彤看著她挺直的背部:“你就不想知道,她這麼幾年是怎麼過的嗎?”
魚希輕笑,笑意不達眼底,神色添了冷漠:“不想知道。”
陶倚彤看著她說完話就離開的身影,陷入沉思。
紀霖楓走後趙導改拍其他幾場,魚希還有一場,但是前麵那場戲始終過不掉。
“卡!眼神不對。”
“卡卡卡!情緒,你木頭人?沒有情緒?”
被罵的配角可能剛拍戲不久,眼圈紅紅的,這樣的妝容也拍不下去,趙導無奈扶著額頭,每次到新人都是這樣,話說重了就哭哭啼啼,不說重壓根不知道錯在哪。
魚希招鐘晨過來:“幾點了。”
鐘晨看時間:“五點半。”
剛說完魚希包裡的手機響了,鐘晨看到她臉色微變,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手機拿出來,還是魚希歎氣:“手機給我。”
接過手機,果然是盛閒的電話。
“媽。”
盛閒那邊很安靜,和這邊的吵吵鬨鬨仿佛兩個世界:“結束了嗎?”
“你爸爸剛剛到了。”
魚希胸口悶悶的,話卡在嗓子口,想說不去沒空還要拍戲,但到嘴邊又咽回去,最後道:“知道了,馬上來。”
掛電話之後魚希去和趙導請假。
一連兩個演員都請假,趙導臉色不是很好看,他不由問道:“有事?”
魚希點頭:“有點私事。”
趙導揮揮手:“去吧。”
他說完招來統籌:“今天就到這結束吧。”
“啊?這就結束了?”
趙導衝他吼:“兩主演都不在,拍誰啊?拍你啊?”
統籌被罵了一通轉頭看魚希,正對上魚希歉意的目光,他尷尬笑笑,魚希抿抿唇,拎包離開劇組。
鐘晨在後麵看到這一幕滿心不是滋味。
以前的魚希,何時受到這樣的待遇,雖然導演沒有捧著,但從不敢甩臉色,更彆說拿她撒氣。鐘晨上車後眼睛紅紅的,一直低頭,還是魚希發現她不對勁的樣子問道:“怎麼了?”
鐘晨咬唇:“沒事。”
她這個還不是當事人見到這一幕都難受成這樣,魚希心裡該有多疼,尤其最近劇組還因為要撤資的事議論紛紛,眾人都有意無意的說和魚希有關,她聽到這些謠言,該多難受。
鐘晨憋不住發達的淚腺,忍不住吸吸鼻子從包裡抽出一張紙,魚希有些莫名的看著她:“你到底怎麼了?”
“我難受——”鐘晨說著擦了眼角:“我就是替你難受,你要是不在節目上打那個電話多好,那你現在也有通告,也有戲拍,大家看到你也不敢隨便議論,都是我不好,是我沒及時阻止你,希希,你要是難受,你彆憋著,大不了……”
她說完用英雄就要去就義的目光看著魚希:“大不了我今晚不回去了,我陪你!”
魚希被她嚴肅的表情逗笑,笑著笑著眼角笑出花,見鐘晨還認真看著自己,魚希伸出手指戳她腦門:“你這是準備爬床嗎?”
“想得美!”
鐘晨撓頭:“我就是想讓你開心。”
魚希眼角的水花有些明顯,她用指腹撣去:“得了吧,我現在也沒什麼不高興的。”
“等會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進去。”
鐘晨訝異:“你一個人嗎?”
魚希端正神色:“我一個人。”
鐘晨不知道她約了誰,也不敢問,現在魚希這麼說了,她隻好道:“那你回去給我打電話?”
魚希點頭:“好。”
兩人在酒店門口分道揚鑣,魚希穿長裙,踩著十公分高跟鞋,帶著帽子和口罩,長發散著遮住精致五官。
她一路跟在服務員後麵,到包廂後服務員往後退兩步,彎腰,恭敬的打開門,魚希解開口罩走進去。
盛閒和魚京濤正坐在桌前說話,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兩人看過去,盛閒起身:“希希。”
“來了。”
“你爸爸還擔心你不來呢。”
魚京濤也麵帶和藹的笑:“希希。”
許是常年工作的原因,他聲音偏低,沉穩,咬字清晰,魚希笑:“爸,媽。”
她準備入座的時候看到兩人中間空了個位置,應該是留給她的,魚希垂眼,走到盛閒另一邊,落座。
盛閒和魚京濤相互看眼,很快笑道:“最近忙不忙?”
魚希依舊笑:“我再忙,也沒有你們忙。”
盛閒拉過她的手:“是不是在生媽媽的氣?”
“還是生爸爸的氣?”
“對不起希希,是我們不好,冷落你了。”
魚希抽回手,垂眼:“我沒有生氣。”
但是也沒有釋懷。
從小彆人都豔羨她有個好家世,父母很傑出,能乾,她享受同齡人享受不到的一切,也失去同齡人享受到的一切。
從小到大每次家長會,都沒人,偶爾學校有事要簽字,還是兩個人的助理代簽,導致她上小學時,老師很疑惑問她這個簽字到底怎麼回事。
她好像是擁有一切的公主,卻失去了最平凡的幸福。
初中的時候她第一次叛逆,沒有去盛閒安排好的學校,反而去了市裡最普通的一家,她在用行動抗議他們的不重視,結果當然是她沒那麼重要。
初一下學期,盛閒才發現,她原來根本沒進自己選的學校,兩人連一次談話都沒有,盛閒就自作主張幫她轉校,她拚命抗議,盛閒沒轍,拗不過她,再加上那段時間頻繁出差,幾個月回來一次,等到她回來時,魚希初二都結束了。
盛閒看到魚希抗拒的態度收回手,和魚京濤對看一眼,兩人眼裡都是歉意。
魚希剛生下來時,公司出了點事,她一刻都沒停的奔波,國內國外,忙忙碌碌,等到她處理好公司的事情,魚希都快要過周歲了,那時候年輕氣盛,想要乾出一番事業,再加上長時間不在魚希身邊,這孩子一看到她就哭鬨,似乎害怕她,她本就神經衰弱,聽不得吵鬨聲,所以陪魚希的時間越來越少。
後來公司逐漸擴大,她越來越忙,每次見到魚希都是匆匆一眼。
這孩子又長大了。
漂亮了。
下次回來可以帶她去遊樂場了。
這樣的念頭在她每次看到魚希時都會想到,但是她因為工作原因,卻一次都沒實現。
魚希也不是沒有黏過她。
上初中前那個暑假,魚京濤趕上選舉,沒空照顧孩子,就把她送到國外,自己身邊,她們一起渡過整整一個暑假,回來後魚希明顯的黏她,愛給她發消息,給她打電話。
但是她那時候忙。
盛閒眨眼,似乎一個忙字,可以概括她的一生。
現在想彌補,卻不知該做什麼。
她恍然發現,自己對魚希,一無所知。
包廂門被打開,服務員上菜,魚希看著桌子上擺放的一道道精致佳肴,忽然就沒了胃口。
“希希,吃菜吧。”
“這個你小時候最愛吃的。”
盛閒轉了一道菜到魚希麵前,她看向這道菜,默了片刻,說道:“我在減肥,不能吃油膩食物。”
魚京濤手腕動了下:“那吃這個,素菜,不油膩的。”
魚希偏頭看他:“我不愛吃這個菜。”
魚京濤略略點頭,停下轉動圓桌的手,氣氛有片刻尷尬,盛閒笑道:“希希,你今天不開心嗎?”
“是不是因為工作的事?”
當初她離開魚家,執意要進娛樂圈,不管所有人的勸說,老爺子被她氣的病了一場,後來發話誰都不能資助她,不允許她用任何魚家的資源。
盛閒是有偷偷幫過她,後來被魚希發現,兩人那年唯一的見麵機會,被魚希取消了。
至此她就放任她一個人闖蕩。
看到她成了圈內最年輕三料視後時身邊助理都在恭喜她,說魚希真的很棒,很有她的風範,還沒兩天,緋聞就出來了。
盛閒按著微疼的頭:“希希,你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們。”
魚希斂起不悅的神色,恢複淡淡然:“謝謝媽。”
“也謝謝爸,不過我沒有什麼困難。”
魚京濤開口:“希希啊……”
魚希打斷他:“吃飯吧。”
“我餓了。”
魚京濤還想說話,盛閒按住他手腕,兩人對視幾秒,低頭吃飯。
包廂內氣氛尷尬,魚希看著麵前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又看向身邊兩個坐著最親密的人,突然有些後悔。
她不該來吃飯的。
她和盛閒,魚京濤已經無話可說,也許她不來,他們倆還能好好吃一頓晚飯,現在卻因為她,擾了兩人心情。
魚希垂眼,吃了口素菜。
盛閒頻繁給她夾菜:“希希,嘗嘗這個,我剛剛吃過,味道很好。”
“你不是喜歡吃甜食嗎?等會我讓她們上兩個甜點?”
魚希搖頭:“不用了,我等會吃完就走。”
盛閒訝異:“這麼快?”
魚希:“嗯,還有點事。”
盛閒隻得說:“那好吧,嗯,你們先吃,我去趟衛生間。”
她說完看眼魚京濤,後者接收到她示意,點頭。
盛閒離開後魚京濤放下筷子,雙手放在桌子上,交叉,要談判的架勢,他已經習慣這種方式聊天,和親女兒在一起,也改不掉。
魚希瞥眼他的姿勢,垂眼,沒吭聲。
魚京濤注意到自己下意識的舉動,他輕咳,放下一隻手說道:“希希啊,你的事情,你媽媽前兩天告訴我了。”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魚希吃了口菜:“沒什麼打算。”
“怎麼了?”
其實魚京濤比起盛閒,他接觸魚希的時間更多,魚希小時候,有很大一部分記憶,都來源於魚京濤。
他發號施令習慣了,在家裡也是說一不二的態度,對魚希所做的任何事情隻需要決定好與不好,行或不行,從來不會和魚希解釋,為什麼要這樣。
他沒有那個耐心,也沒有那個時間,他隻需要魚希服從,就可以了。
在那樣的施壓下,叛逆是遲早的。
魚希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厲害的,在這樣的家庭沒長歪,也是一種能力。
魚京濤被魚希無所謂的態度激到,他已經有半年沒有聽到魚希的消息了,剛回來盛閒就告訴他魚希的近況,當他看到魚希在節目上自爆喜歡女人時,生氣是必然的,但是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
“希希啊,我和你媽商量了,你還是回來工作吧。”
“去你媽媽的公司……”
依舊是做決定,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
魚希放下筷子:“不用了。”
“你和媽彆費心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魚京濤雙手放在桌子上:“你會處理什麼?”
“把局麵搞得一團糟嗎?”
魚希抿唇:“那也是我的事,和你們無關。”
魚京濤臉沉下來:“你是我們的女兒,怎麼和我們無關?”
魚希輕笑:“啊——對,你不說我都忘了,原來我是你們的女兒啊。”
“魚希。”
魚希抬頭:“爸,我吃飽了,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她說完站起身,魚京濤緊跟站起來:“站住!”
魚希站定,身後良久沒聲音,她頓了兩秒,轉頭笑:“差點忘了還沒和我媽打招呼呢,我去衛生間。”
她說完踩著高跟鞋走出包廂,關上門的刹那鼻尖一酸,魚希眨眨眼,來之前妄想得到一點安慰,哪怕是隻言片語,現在想想,自己真可笑。
魚希做兩個深呼吸,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盛閒正在打電話。
“什麼事?四部項目出問題?我知道了,半小時後我會回來,讓她們先做準備。”
“通知一部,可以放了。”
“現在多少,不著急……”
江靜白進衛生間時見到鏡子前站了個人,她抬頭看眼隨即愣住,是盛閒。
盛閒也看到她了。
兩人視線在鏡子裡交彙,盛閒對手機說道:“剩下的交給你,掛了。”
她掛斷電話,對鏡子勾唇:“江總,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