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橋易從男人的懷中站了起來, 有些無措急切地朝著門口的警察走去。
漂亮的少年烏黑雙眸中漾著淡淡的恐懼與難以置信的驚訝,他站在男人麵前,有些磕磕絆絆地說道:
“警察先生,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我的未婚夫怎麼會是殺人凶手呢?”
俞祁冷著一張臉, 麵對著身前人的解釋不為所動,他的視線越過藍橋易, 看向了他身後此時站起身來, 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的岑溫綏,再次冷聲重複道:
“岑醫生,和我們走一趟吧。”
岑溫綏從頭到尾不發一言, 一雙溫棕色的眸子時候隻是專注地看著此時背對著他的少年,緩緩開口道:
“喬喬, 過來。”
藍橋易的身子一顫,他下意識地便想要轉過身去, 卻看到原本站在俞祁身後的銀發警官朝前邁了一步,對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聲音中帶著些冷冽的意味:
“藍先生是我們的重要證人, 從現在開始, 除了必要的程序,身為嫌疑人的你不能與他有過多接觸。”
話音剛落, 藍橋易便被季峙攬到了身後。
俞祁微微側開了身子,朝外一伸手, 便開口說道:
“走吧,岑先生。”
電梯門緩緩打開,幾人先後踏了進去,看著紅色的層數逐漸下降, 最終停在了“1”這個數字。
在“叮咚——”的開門聲響起的時候,岑溫綏忽然開口了:
“警官先生,我能知道是誰舉報我的嗎?”
他笑了一下:
“當然,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電梯門完全打開了,站在門外的栗發男生微勾起唇角,一雙焦糖色的雙眸中劃過一絲興味:
“這種事情還是讓當事人來告訴你比較好一點。”
丁子濯微微側開身子,讓季峙和藍橋易先出來,然後轉頭看向了電梯內的岑溫綏,開口說道:
“是我舉報的,岑醫生。”
站在電梯裡的男人聞言微愣,他看著麵容陌生的丁子濯,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些許困惑的情緒。
這裡距離醫院大廳還有一段距離,要走到醫院門口,就要先路過一個會客廳。
“可以知道你是誰嗎?”
岑溫綏看著從出電梯便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栗發男生,最終還是開口問道。
丁子濯卻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隻是在路過會客廳的時候,轉頭朝俞祁示意了一下。
下一秒,藍橋易便看到俞祁一把握住了岑溫綏的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副手銬,“哢嚓——”一聲,便徹底禁錮住了男人的手腕。
在那一瞬間,岑溫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的視線劃過麵前空無一人的走廊,最終停留在似乎想要朝自己走來,卻被那個銀發警官攔住,麵露驚慌的小未婚夫身上。
“……”
他忍著手腕處因為方才的掙紮而隱隱傳來的痛感,朝少年笑了一下,張口說了什麼。
[彆擔心。]
在聽到腦海中039的轉述後,藍橋易有些愣神,他的手腕被季峙錮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行人愈加偏離原本的路線。
……這是,上次丁子濯帶他去到“秘密基地”的路線。
所謂的“秘密基地”原本是間倉庫,後來被改建成了精神病院,這個地下層也就自然被廢棄了。
空寂安靜的走廊上,響起了一眾雜亂的腳步聲。
俞祁看了一眼身邊方才被他暴力扣押的男人,眼底劃過一抹沉思,從始至終,男人都是一言不發,即使連徒勞的呼救也沒有。
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此時會發生的事一樣。
俞祁皺了皺眉,心中的怪異感愈發強烈。
就在這時,前麵帶路的丁子濯停住了腳步,藍橋易看著麵前那扇緊閉的大門,臉色有些許的蒼白。
腦海中關於這個地方的記憶實在不太美好。
與他此時的心情截然相反的是丁子濯嘴角愈加擴大的弧度,這裡是他的“秘密基地”,而現在,他也即將在這裡,見證另一個秘密的揭露。
“警官先生,就是這裡。”
俞祁點了點頭,轉頭朝著身邊的男人冷聲說道:
“待著彆動——”
說完,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便走到那扇門前,停頓了兩秒,便一腳踹了開來。
“哐當——”一聲,大門緩緩打開,搖搖晃晃地將裡麵的情景展示在了站在門口的幾人眼中。
藍橋易有些詫異地發現,原本並排的一張張床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偌大的房間中央孤零零的一張床。
白布籠罩下,依稀能看出隱隱約約的輪廓。
季峙轉身關上了門。
岑溫綏終於開口了:
“警官先生,現在這又是什麼意思呢?”他笑了一下,神情淡然,絲毫不見慌亂之情。
“難道還要將我屈打成招嗎?”
聞言,此時已經走到了那張床旁邊的丁子濯卻笑出了聲:
“該說岑醫生不愧是專治精神病的醫生嗎?心裡素質就是好。”
說著,男生還豎了個大拇指,他還想說什麼,卻被俞祁打斷了:
“岑先生,我想你還是先看一下所謂的證據再為自己辯解吧。”
季峙走上前去,原本的純白手腕不知何時換成了黑色的手套,這次完全覆蓋了手背。
“嘩啦——”一聲,那張白布被掀了開來,映入眾人眼簾的,是那具渾身泛著青白之色的屍體。
“看看他,眼熟嗎?”
銀色眸子目光冷冽,看向岑溫綏的時候無形中帶了些壓力。
隻是男人除了在一開始見到屍體的時候愣了一下,便很快恢複了正常的神情。
“我不認識他。”
“阿綏……”
忽然響起的聲音卻有些顫抖,岑溫綏一愣,眼神中劃過一絲懊惱,抬眼看去。
他的小未婚夫臉色有些蒼白,看向他的時候,神情茫然極了,像是雨中被打濕翅膀的漂亮鳥兒無巢可歸。
男人下意識地想要朝著少年走去,卻在甫一動作的時候,便被身邊緊盯著他的俞祁一把扣住了肩膀。
“喬喬——”
在這一瞬間,岑溫綏的眼底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藍橋易轉過身去,走到了季峙身邊,垂眼看向了床上此時緊閉雙眸的男子。
“藍先生,岑醫生不認識這位可憐的死者,但是我想……”
丁子濯將手伸向了口袋,餘光卻瞥向了有些狼狽的岑溫綏,在對方陰沉的眼神中,將手中的東西亮了出來。
“你應該認識這位年紀輕輕便不幸殞命的先生。”
這張照片此時再次回到了他的另一個主人手中。
那道被少年攥出的淺淺痕跡還在,藍橋易微微垂眸,當著岑溫綏的麵,緩慢地將照片翻了過去。
“想永遠和喬喬在一起——W.S。”
少年的聲音不大,語速緩慢,此時落在岑溫綏的耳邊,卻不亞於炸彈的威力。
“W.S……”藍橋易抬頭看向了此時終於有些慌亂的男人,有些不解地開口道:
“是岑溫綏的溫綏,還是……”他轉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然沒了生氣的男人,轉過頭來繼續說道:
“顏溫書的溫書呢?”
“——喬喬。”
藍橋易垂頭看著手中的照片。
“喬喬。”
男人再次開口喚道。
這次,少年終於抬眼看去,隻是眼神中卻再也沒有了那濃濃的依戀之情。
岑溫綏緩緩開口道:
“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僅剩的最親密的人了。”
那雙總是溫柔地看向少年的棕色雙眸此時好像褪去了一層偽裝,徹底裸露出來的是無機質的冰冷與執拗的占有欲。
果不其然,他漂亮的小未婚夫神情中有了些許的動搖,岑溫綏看著他似乎想要朝自己走來。
——卻被那個惹人厭煩的銀發男人伸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少年捏緊了手中的照片,嫣紅的唇緊抿,最終還是開口問道:
“阿綏,我隻想知道,為什麼這張照片中的男生不是應該和我親密無間的你,而是你口中所說‘離奇失蹤’的顏溫書?”
聞言,岑溫綏終於徹底收起了臉上僅剩的一絲溫情,半晌,寂靜中再次響起的聲音透著股冷酷的意味:
“他隻是一個被藍家收養的無關緊要的人。”
“是你殺了他嗎?”
藍橋易下意識地問道。
隻是這次卻是男人反問道:
“是又如何?”
“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歡你,我才是應該和你擁有世界最親密關係的人,我們是親人,更應該是愛人,他……”
岑溫綏的神情有些微的扭曲,看起來竟無端有些駭人。
“他算什麼?”
即使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的從男人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語時,一時之間,藍橋易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在副本最開始的時候,是岑溫綏安慰自己,向他做下了一定會治好他的承諾,即使自己因為病發不小心傷害到了對方,男人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自己的疼痛,而是反過來安慰他。
可是……現在卻由岑溫綏親手將真相揭露在自己麵前:
這個對他關懷備至的男人,也許真的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你怎麼能……”
藍橋易的聲音有些顫抖,一時之間,被欺騙的委屈湧上了心頭,令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上照片。
“岑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即使你是藍先生的未婚夫,你們也並不構成親人關係,隻是愛人而已。”
俞祁忽然在這時開口道。
少年猛地抬頭看向了此時麵色冷靜的男人,便聽到對方繼續說道:
“能夠被藍先生稱呼為親人的,據我所知,隻有已故的藍家家主藍風宵。”
說到這裡,俞祁忽然頓了一下,他的視線劃過身邊麵容陰沉的岑溫綏,唇角微勾:
“但是還有一個人,即使沒有被藍家登記到族譜中,也可以勉強被稱為藍先生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