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放心藥仆們的護理技術,親自承擔護士工作,仔細認真,不怕臟累,每天無數次替越無歡擦身洗臉,灌藥喂水,甚至更換床褥被子,處理各種汙穢。
越無歡醒來已是三天後,他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盯著寢床頂端白色紗帳,發了許久呆,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活著,身上是很久沒有過的鬆快。
他閉上眼,隱隱憶起夢裡鼻間繚繞過的淡淡藥香和那雙為他溫柔解去所有束縛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些不想醒來,再去麵對那永無止境的噩夢。
不知過了多久,越無歡猛地睜開眼睛,想起自己在哪裡聞過這股藥香。他徐徐轉頭,看向旁邊的圓桌,卻見藥王仙尊聚精會神地對桌上寫滿草書的紙不停塗改,眉頭緊鎖,表情嚴肅,似乎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旁邊的銀盤裡還放著顆熟悉的神念珠,顯然自己又被送給客人玩弄了。
越無歡鳳眸微縮,傳聞中藥王仙尊的種種乖僻惡行浮現在腦海裡,然而害不害怕、願與不願在神念珠的控製下毫無意義,殘破的身體也早已不值得愛惜。他吸了口氣,咬牙掙紮著下床,肩膀卻傳來一陣劇痛,痛得他頭暈眼花,直接栽了下去。宋清時研究時心無旁騖,聽見動靜才發現病人醒了,他怕越無歡亂動身體把傷口弄裂,趕緊用嚴厲的口氣訓斥:“你立刻上床!十天不準下來!”
這是醫院護士長教的秘訣,對待不聽醫囑的病人凶點效果好。
“十天?”越無歡驚呆了,他忍不住把宋清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越發覺得他外表具有欺騙性,他陪客多年,見慣風月,也看不出這人床笫間有玩得那麼厲害的本事……
宋清時見他呆著不動,放下筆,走過去親手抱起。
越無歡狠狠心,伸出手輕輕摟上他的脖子,滾燙的指尖碰觸到微涼的肌膚,如冷玉般細滑,清澈乾淨的藥香如夢裡那般溫柔地纏繞,越無歡不由晃神片刻,在心裡嘲笑了幾聲自己還是學不乖,然後恢複了往常的姿態,曖昧吐息道:“盼仙尊憐惜……”
“放心,我會的,”宋清時把他小心放回床上,然後拉過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嚴肅叮囑,“藥穀濕寒,你是凡人之軀,小心染了風寒,蓋好被子,手腳都彆露外邊,不要踢被子。”
越無歡在床上從沒見過這個花樣,有些茫然。
“你現在是病人,我給你說說情況,”宋清時返身回桌,拿起那疊有字的紙,緊張地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麵帶微笑地誦讀,口氣公式化,語速很快,“患者越無歡,右肩膀至胸口處有三處撕裂傷,分彆長十八公分,十四公分和十二公分,右肩骨骨折,肩胛上動脈破裂。右肘皮膚挫傷,左右手手腕皮膚組織挫傷,左右膝蓋皮膚擦傷,左右腳踝軟組織擦傷,臀部皮膚軟組織裂傷,體內有濫用藥物跡象,體質有藥物成癮可能,明白了嗎?”
越無歡隻覺得他僵硬的笑容裡處處透著詭異,心裡越想越多,越想越亂,點點頭假裝自己明白。
“明白就好,”宋清時覺得自己講的東西既詳細又易懂,開始背誦初步治療方案,“你的丹田和經脈已被毀壞,身體受損嚴重,不宜用猛藥,所以無法服用回春丹、聚氣散、萬物丹或生骨丹。必須先用凡間藥物治療,然後用六脈複生湯藥浴調理,再服用升龍丸和九轉血蓮丹。”
越無歡總算聽懂了,回春丹、聚氣散和生骨丹是常見仙藥,他重傷時也曾服用過。
萬物丹和升龍丸價值千金,曾聽說碧珠樓樓主給自己心頭寶用過。
六脈複生湯不知是什麼東西,但是九轉血蓮丹是仙界至寶,由萬年血蓮製成,天下隻有九顆,大部分不知下落,隻知璿璣宮宮主服用過一顆,突破分神;飄雪堡堡主在秘境中為它與道侶反目,殺妻奪寶;奇珍閣拍賣會上出現過一顆,被東海琅琊閣閣主以數十萬上品靈石拍得,金斐軔因故未能參與那場拍賣,痛心疾首,引以為終身憾事,時時念叨。
若用凡間事來形容,則是有人在路邊救了個素不相識的乞丐,說要給他錦衣珍饈,金屋玉馬,億萬家財,最後還說要把傳國玉璽和江山天下都送給他,這種低劣的騙術誰信誰是傻子。
越無歡笑了,內心冰冷,他確認宋清時是在逗人玩。
以前他也遇過很多這樣的假正經,甜言蜜語,擺出悲天憫人模樣,不過是想哄奴隸玩你情我願,海誓山盟的遊戲,終歸還是饞他這具肮臟的身子。
宋清時在背最後的結尾詞:“不用擔心,隻要聽從醫囑,配合治療,病就會好的。”
“好,”越無歡的鳳眸裡露出幾分媚意,慵慵懶懶的聲調答,“奴什麼都依仙尊……”
“差點忘了,”宋清時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想起一事,重新戴上獸皮手套,拿起顆鵝卵大小,放在奇怪的長筒形燈罩裡的夜光珠,然後坐在床邊,俯身看著越無歡,認真叮囑:“可能有些不舒服,請忍耐。”
越無歡自嘲地笑了笑,讓鳳眸裡演繹出**的色彩,然後放軟身子,等待新的玩弄。
宋清時伸手扒開了他的眼睛,用夜光珠照向眼睛內部,仔細觀察許久,小聲嘀咕:“外表看不出淚道分泌係統的問題,還是得做有色染料檢查……”
越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