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龍坐在太師椅上,緊緊抿著唇,狹長的眼睛裡透著凶光,手裡玩著隻酒杯,正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景色。他的身邊跪個從歸元仙尊床上爬下來的男寵,衣衫不整,雙腿顫顫,正乖覺地替他斟酒,連看都不敢看前主人一眼。
歸元仙尊早已陷在蠱蟲堆裡,渾身麻痹,動彈不得。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想質問對方為什麼要殺他,口裡卻爬出一條恐怖的蜈蚣,舌頭腫脹,什麼都說不出來,隻發出了“嗚嗚”的哀鳴聲。
安龍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殺你?”
歸元仙尊拚命點著頭,嘶鳴。
“那天,你在山上看到我做的事吧?”安龍的笑容如惡魔般恐怖,他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雖說無冤無仇,這事現在也沒什麼打緊的,可是……誰讓你看到了我丟臉的模樣呢?”
隻是因為丟臉?便滅了他參同派滿門?
歸元仙尊的眼幾乎流出血來,他想了很多西林蠱王殺自己的理由,卻想不出對方竟是為那點小事置自己與死地!他甚至從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過!
西林蠱王這頭窮凶極惡的狼,毫無正常的人類情感,行事不可以常理推測。
他在殺戮中成長,活著,便是為了吃人。
安龍喝儘了杯中酒,無趣地揮揮手,蠱蟲迅速咬斷了歸元仙尊的脖子,然後一擁而上,將屍體淹沒。
小男寵戰戰栗栗地再給他將酒斟滿,想起蠱王嗜好美色的傳聞,試圖拋幾個媚眼,可是害怕過了頭,這媚眼怎麼拋都像眼睛抽筋。
安龍看著也有趣,看看壺中酒還沒喝完,舍不得走,於是咧咧嘴,露出了虎牙,閒聊道:“美人兒,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寵努力地笑道:“司藥。”
“哦?這名字好,”安龍來了興致,看了眼他潔白的手,頗感興趣地問:“你和藥有什麼關係?”
司藥小心答:“家父是名藥師。”
安龍又問:“你不想給舊情人報仇?”
司藥連頭都不回地笑道:“仙尊開玩笑了,那人哪裡算得上情人?”
安龍繼續逗他:“我來時見你在床上寶貝心肝兒叫得歡,怎麼就不是情人了?”
“奴是南風閣的人,”司藥拚命鎮定心神,琢磨不出眼前人想聽什麼,最後心一狠,坦誠道,“奴不過是個賣身的小倌,誰給了錢,誰就是奴的寶貝心肝兒。”
安龍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連呼:“好,好,好!”
司藥繼續討好:“尊主如此英武不凡,就算不給錢,奴也把尊主當寶貝心肝兒。”
安龍看了眼他單薄身材上的白色單衣,清秀的麵孔,隨手扯過一縷長發,輕輕在指尖繞了繞,似乎想到什麼,過了好久,小聲嘀咕道:“若他也能和你一般想,給錢便叫寶貝心肝兒,該有多好,我缺什麼都不缺錢……”
司藥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隨便搭話。
安龍狠狠拉過他的頭發,問:“你說這世上,不相愛的道侶多嗎?”
司藥忍痛道:“多。”
安龍遲疑地問:“這樣的道侶,是怎樣結成的?”
司藥毫不猶豫道:“為了對方的錢、權、力量或者美色。”
“說得好!我就喜歡這樣的!”安龍大喜,滿意地鬆開手中長發,愉悅道,“道侶這玩意要什麼感情?隻要能讓他圖我的錢,圖我的權,圖我的力量,圖我的帥氣,圖我對他好就成了……”
司藥聽得一臉懵:“能得仙尊如此真心對待,天下哪有人不愛?”
“他不會愛的,”安龍飲儘了壺中最後一滴酒,終於微醺,他緩緩起身,用一根指頭按著司藥的額頭,愣愣看著有幾分相似的白色單薄身影,眼裡流過一絲絕望,片刻,他忍不住大笑起來,自嘲道,“那個人……修的是無情道……”
五百年前,他便知道自己在癡心妄想。
無情道,大道無情,一生絕不動情念,動則修為儘毀。
所以,他永遠得不到想要的感情。
所以,他永遠得不到那顆心。
……
安龍用鎖情控製住幾乎失控的貪婪和惡念。
他的指尖出現了一隻細小的蠱蟲,如光點般鑽入了司藥的額頭:“看在你的名字,看在你的回答取悅了我的份上……”
蠱蟲蠶食了記憶,司藥緩緩倒下。
安龍大步走出了正門,蟲潮緩緩退去,一條渾身沾滿血的白蛇遊過滿地屍體,饜足地爬上了他的胳膊和肩膀,嫌棄地纏緊,然後彆過頭去不理他,他拍了蛇首,哄道:
“好好,我去給小清時寫信,求他彆生氣了。”
“這次寄點什麼有趣的東西給他?”
“聽說雲嶺秘境最近會打開,裡麵有些有意思的藥材,我們搶來給清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