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新歌遠遠地望著站在窗前的那少年,空出一隻手朝他揮了揮。對方一時還有些局促起來,乙骨憂太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才抿著唇給出了自己的回應。這樣略顯不對勁的地方讓元新歌有些擔憂,他怕剛才發生的事情會對乙骨憂太的心靈造成巨大打擊,猶豫一瞬,他將目光放在了正依偎於自己懷中的祈本裡香身上。
他是為數不多的、能與祈本裡香勉強正常溝通的人。元新歌輕輕撫摸著祈本裡香的後背,他低聲問道:“裡香還好嗎?”
“新歌、新歌!”祈本裡香隻是埋頭撒嬌,她不斷地用那尖銳而扭曲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將臉頰貼在他的鬢邊蹭來蹭去,兩人隻是分離了一會兒,少女卻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元新歌也能從這點上大概看出乙骨家究竟爆發了什麼程度的爭吵,他輕歎一口氣,還是決定在乙骨夫妻注意到他前先離開,明天再到學校去和乙骨憂太解釋。
“裡香,”元新歌輕喚她的名字,見她懵懂地抬起頭,這才說道,“上樓去吧,我也要先回家了。”
祈本裡香不情願地搖頭,她的雙手依然緊緊攬著元新歌的脖頸,口中也哼哼唧唧地說著些什麼,元新歌仔細聽去,無非就是神誌不清狀態下“不要走”“看著我”一類的請求。元新歌抿了抿唇,還是有些怕就這樣將祈本裡香留在乙骨家會有什麼風險出現,在垂眸思索了一下後,他難得地對祈本裡香又一次發出了邀請,他問道:“那麼,要和我一起走嗎?”
祈本裡香歪了歪頭,她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元新歌此時所說的話,小姑娘無意識地將指尖放在口中輕輕咬著,元新歌又將她的手攥在手心阻止了她的動作,少年安靜而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直到祈本裡香的目光在樓上樓下之間走了十幾個來回,這才聽到對方的答案。
這是祈本裡香第一次就留在誰身邊的問題上選擇元新歌,她輕輕牽住元新歌的手,又一次把臉埋進了他的頸窩。元新歌緊了緊摟著她腰的手臂,決定趁熱打鐵,今天就暫時帶她回到自己獨居的家中。
和乙骨憂太待在一起時,祈本裡香大多數時候都會像是電視劇中常有的背後靈一般附著在他掛在脖子上的戒指吊墜中,隻有在兩個少年都有空閒且允許的時候出現在他們身邊,但與元新歌待在一起時,她總是喜歡將巨大的身體蜷縮起來賴在他懷中。元新歌也曾分析過這個問題,他將答案歸結於祈本裡香出事那天他主動要抱她的行動,因此也就不再糾結,反正小姑娘此時的身體輕的像雲,他倒是不介意一直抱著她走路。
元新歌一向不是會在意他人目光的類型,否則他也不至於能夠堅持一直和乙骨憂太做朋友。於是他保持著一個略顯怪異的姿勢圈著祈本裡香的腰,又朝樓上依然看著這邊的乙骨憂太揮了揮手。
他抱著祈本裡香就要轉身離去,這個行為顯然令乙骨憂太感到相當震驚。少年猛然回神,他將雙手按在窗框上,上半身都直接探出窗外,考慮到父母的房間和他的臥室隻有一牆之隔,為了不讓元新歌被他們發現,他不得不壓低了聲音驚呼道:“裡香……!”
看見了乙骨憂太口型的元新歌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笑意,他眉眼間彎出好看的弧度,骨節分明的手拍了拍祈本裡香的背。
“向憂太說再見。”他這樣說道。
裡香乖乖點頭,她伏在元新歌的肩頭,伸出肌肉輪廓明顯的右臂用力朝他搖了搖,顯然對於與元新歌一同離去之事心意已定。乙骨憂太愣愣地瞪大了雙眼,看著元新歌抱著祈本裡香踩著暈黃的陽光離去,總覺得心中有什麼念頭在發芽,讓他幾乎想要就這樣從窗子上跳下去、追隨著他們的腳步一同離開。
走在街上,元新歌時刻關注著懷中祈本裡香的狀態,在意識到她已經盯著一處很久沒有移開目光後,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兩人此時正經過了三個孩子小學時聚在一起玩耍的那個兒童公園。他目光柔了柔,想到自從祈本裡香死去後他們就再也沒專程來過這個地方,他問道:“裡香,要一起去玩嗎?”
祈本裡香遲鈍地點頭,攬住元新歌脖頸的雙手卻越來越緊,說明了她對此事的興奮。
元新歌大概能明白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少年徑直來到三人最常玩的沙坑前,還沒等脫了鞋一腳踏進其中,便發現那處正坐著一個黑色的身影。那身影瘦長纖細,扭曲可怖,一眼便能看出不是人類,元新歌本來還有些猶豫,想要當做沒看見、動作流暢地轉到其他器材前去玩,裡香卻不依不饒地扭動著身子跳出了他的懷抱。她的身形重新拔高,變回了那巨大的怪物形態,少女直接踏入沙坑,讓那背對著他們的怪物驚得瞬間便跳了起來。
看著那怪物頭也不回地一溜煙逃走,元新歌心中有些無奈,他坐在已經開心地將沙子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祈本裡香身邊,看著她這與高大身材相當違和的可愛動作,心中也產生了些許柔軟的情緒——十年前,他帶著成年人的意識和幼兒的身體來到祈本裡香身邊,從小與她一起長大,他見證了少女的所有悲歡喜樂,雖然對方是被穿管局劃定為高危不可控因素的、絕對不能朝其中投入感情的對象,他也依然希望祈本裡香能繼續這樣無憂無慮的開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