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衛又變得麵無表情,說道:“毓容華有皇上諭令。”
很好,這個理由很強大,幾個嬪妃無言以對,隻得惡狠狠地看了禁衛一眼,暗罵他一番,最後灰溜溜地離開。
禁衛見她們離開,不屑地冷哼一聲,自己得不得寵心裡沒點數嗎,還想見皇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楚瑤筠自然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她現在正站在甘泉宮正殿門口,笑道:“麻煩公公稟報一聲,就說毓容華有事求見皇上。”
門口的小太監不敢遲疑,連忙跑進殿內,走到王立恩跟前耳語一番。
王立恩聞言眼睛一亮,揮揮手讓他下去,然後走到看一份奏折已經看了半個時辰的景泰帝旁邊,低聲道:“皇上,毓容華求見。”
聽到“毓容華”三個字,景泰帝立刻回神,正襟危坐,乾咳兩聲,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有威嚴,冷聲道:“讓她進來。
看著景泰帝裝模作樣,王立恩暗自鄙夷景泰帝一番,就走出去見楚瑤筠。
看到楚瑤筠,王立恩馬上笑道:“毓容華,請進吧。”
景泰帝肯見她!
楚瑤筠暗自鬆了口氣,把貂裘解下遞給半雪,就隨著王立恩走進甘泉宮大殿。
剛走進去,楚瑤筠就看到正在低頭批改奏折的景泰帝,神情有些恍惚。
隻有王立恩暗自撇撇嘴,裝得真像,他差點就信了。
“臣妾給皇上請安。”
聽到那個久違的聲音,景泰帝忍不住緊握朱筆,不想這麼容易就讓她起來,又不忍心讓她太累,最後景泰帝在心裡默念了三個數,一念完,景泰帝馬上說道:
“免禮!”
楚瑤筠眼光微暗,她第一次聽見景泰帝不帶一絲情感的語氣,哪怕他們初見時,他的聲音都是溫柔多情,哪像現在……
這一刻,楚瑤筠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是一位帝王,掌握著天下人的命運。
景泰帝見楚瑤筠不說話,有些著急,她不開口,他怎麼往下接啊。
大殿中的王立恩和半雪三人,就這麼直愣愣看著那兩位主子“玩誰先說話誰就輸”的遊戲。
當然,作為景泰帝的心腹,王立恩十分清楚,自家主子肯定會沒骨氣地率先開口。
“毓容華有何事求見朕?”
果然,王立恩忍不住扶額,您就不能多堅持一會兒嗎?
楚瑤筠回神,當務之急是先把楚靈塵救出來。
楚瑤筠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皇上,臣妾的弟弟現在正被關在刑部大牢中,臣妾請皇上救救他。”
“所因何事?”
楚瑤筠忍不住咬牙切齒,就蹦出四個字,還真是省勁。
“臣妾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得罪了什麼人,皇上,臣妾的弟弟臣妾很清楚,他不是惹是生非之人,還請皇上明鑒。”
不管楚瑤筠如何吐槽,現在還是正事要緊。
景泰帝聞言,似是並不太在意,隨意道:“既然如此,朕讓王立恩去一次刑部,讓他們秉公辦理,毓容華可滿意?”
秉公辦理?
楚瑤筠差點跳起來,隻要有右相和淑妃在,他們就不會秉公辦理。
景泰帝這樣做,和沒做沒什麼區彆。
楚瑤筠暗惱景泰帝的隨意,可她也沒辦法,畢竟是自己不對在先。
楚瑤筠隻得委婉道:“皇上,王公公恐怕鎮不住他們。”
所以,您還是親自去吧……
景泰帝聞言,差點笑出來,什麼時候直言直語的楚瑤筠,也會這般走迂回路線了?
當然,景泰帝的表麵功夫還是很不錯的,嘲諷道:“連王立恩都不管用,那毓容華覺得該怎麼辦?”
楚瑤筠暗歎口氣,這個大豬蹄子連愛妃都不喊了,可見他有多生氣,她接下來的提議被駁回的可能性比較大,可楚瑤筠必須試試。
想到這兒,楚瑤筠訕訕道:“恐怕,還需要皇上親自走一趟。”
“朕親自去?”景泰帝嗬嗬一聲,冷笑道:“毓容華還真敢想,就這等小事,也值得朕親自去?毓容華注意你的身份。”
毓容華注意你的身份……
楚瑤筠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看向景泰帝,這還是進殿後,她第一次仔細看他。
熟悉的眉眼,隻是那冷漠的表情卻那麼陌生。
那個總是黏著她喊她“瑤瑤”的男人,終究是被她弄丟了。
現在隻剩下景朝的景泰帝,一個偉大且無情的帝王。
楚瑤筠突然湧起一股無力,她現在隻想趕快回到絳雪軒,或許她真的不應該來甘泉宮。
“是臣妾逾越了,臣妾告退。”
咦?
景泰帝愣住了,這劇本不對啊,不該是楚瑤筠苦苦哀求,然後自己勉為其難地答應她嗎,怎麼現在就告退了呢?
王立恩一臉嗬嗬,讓你裝,玩脫了吧。
“等等!”
見楚瑤筠真的轉身離開,景泰帝隻能出聲挽留。
他不可能真的放楚瑤筠走,他家瑤瑤心氣高得很,能讓她主動來甘泉宮已經很不容易了,這次要是錯過了,就沒有下一次了。
見楚瑤筠疑惑地回頭,景泰帝乾咳兩聲,努力維持自己的威嚴,說道:“那個,讓朕親自去一次刑部也不是不可以……”
說到這裡,景泰帝就停下來,等著楚瑤筠接話,他好繼續往下說。
隻是楚瑤筠看著這樣的景泰帝,有些莫名其妙,狐疑地看著他,也不接話。
景泰帝卻是有些尷尬,他怎麼也想不到楚瑤筠會這麼不配合,那他之前的架子不就白端了嗎?
景泰帝很無奈,隻得衝王立恩使個眼色,王立恩立刻會意,帶著半雪二人退出大殿。
王立恩心想,一會兒景泰帝做的事很影響他的威嚴,越少人知道越好。
楚瑤筠見王立恩三人離開,就知道景泰帝有話要說,也不問,等著他自己說。
景泰帝起身走到楚瑤筠麵前,之前故意裝出來的冷漠通通消失,麵帶無奈道:“瑤瑤,讓你跟朕低次頭就這麼難嗎?”
不知為何,看到景泰帝那熟悉的寵溺和無奈,楚瑤筠突然很委屈,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楚瑤筠努力擦掉眼淚,卻發現眼淚越流越多,根本擦不完。
楚瑤筠暗罵自己不爭氣,明明剛才景泰帝那麼冷漠她都沒事,怎麼現在就成這樣了?
景泰帝見楚瑤筠低著頭不說話,苦澀一笑,以為她在生氣,正想解釋,卻注意到她的肩膀微微抽動。
景泰帝見此,立刻扶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就看到楚瑤筠淚流滿麵。
景泰帝被嚇到了,連忙替楚瑤筠擦拭眼淚,慌亂道:“瑤瑤,都是朕不好,是朕錯了,你彆哭,彆哭了好不好?”
楚瑤筠淚眼朦朧,看不清景泰帝的表情,隻能聽見他愧疚的語氣。
楚瑤筠抽噎道:“我低頭了,你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走進甘泉宮,你剛才那麼冷漠,我什麼都不敢說。”
景泰帝聽到這話,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揍自己一頓,他剛才乾嘛非要裝深沉。
景泰帝攬住楚瑤筠,苦澀道:“瑤瑤,是朕錯了,朕這三天無時無刻不在想,朕到底哪裡不好,讓你不願意把心交給朕,剛才看到你,朕沒忍不住甩了臉色,都怪朕,以後不會了,瑤瑤,你彆哭了。”
景泰帝抱緊楚瑤筠,低頭吻住她的淚眼,一點點地吻掉她的眼淚,再次嗅到熟悉的氣息,景泰帝開始變得貪婪,嘴唇漸漸下移,吻住楚瑤筠的香唇。
兩唇相貼,景泰帝和楚瑤筠均是一顫,楚瑤筠本來下垂的雙手慢慢摟住景泰帝的脖子,配合他的攻勢。
景泰帝心裡略微安慰,哪怕她還不愛他,可她不排斥和他親密,他還是有機會的,隻要他努力,總有一天,他會堂而皇之地打開她的心門,就此安家,至死方休。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瑤筠因為快要窒息了,連忙推開景泰帝,靠在他懷裡,微微喘息。
景泰帝被推開也不惱,隻是緊緊地抱著楚瑤筠,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恢複理智的楚瑤筠,想起來她還有正事沒做,連忙說道:“皇上,臣妾的弟弟還在刑部大牢呢,我們得趕快去救他。”
說完,楚瑤筠就要拉著景泰帝往外走。
見到明顯智商下降的楚瑤筠,景泰帝很無奈,“瑤瑤,你覺得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出去合適嗎?”
楚瑤筠一愣,就看到景泰帝胸前濕了一片,而且他的嘴唇上還殘留著她的胭脂。
見他這樣,楚瑤筠就知道她現在也好不到哪兒去。
楚瑤筠臉色微紅,低聲道:“好像是有些不合適。”
景泰帝無語,這哪裡是有些不合適啊,分明是很不合適,他們得換一身便裝才可以,總不能穿著龍袍大搖大擺地走進刑部吧?
隨後景泰帝把王立恩三人叫進來,半雪等人注意到楚瑤筠的異常,但都沒有多問,反正隻要楚瑤筠和景泰帝和好就行,其他的不是他們該關心的。
換好衣服,在楚瑤筠催促下,景泰帝隻好帶著她趕往刑部。
此時正值上衙時間,刑部的眾位官員都在這裡。
景泰帝雖然一身便裝,但那隻是怕引起百姓的轟動,可沒有打算瞞著刑部的官員。
一進刑部大門,王立恩就亮明身份,刑部眾官員大驚,連忙整理衣冠,走出各自的房間麵君。
景泰帝坐在刑部大堂內,讓他們免禮,淡淡道:“你們今天是不是抓了一個少年,把他帶過來,朕要見他。”
刑部尚書聞言,連忙遵旨,“快去把那人帶上來。”
楚瑤筠站在景泰帝身邊,默默看了一眼因為景泰帝的話而臉色大變的幾個官員,微微冷笑。
沒一會兒,楚靈塵就被帶了上來,或許是因為才被關進大牢,除了衣服有些淩亂,彆的都還好。
楚瑤筠見此,心下稍安,沒事就好。
而楚靈塵看到楚瑤筠,嘴唇微勾,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隨後不等眾人說話,楚靈塵就跑到楚瑤筠麵前抱住她,大哭道:“姐姐,你可要為弟弟做主啊,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抓進大牢,我好害怕啊。”
楚瑤筠被楚靈塵的動作嚇住了,兩隻手不知道往哪裡安放,她不記得楚靈塵是這麼膽小愛哭的人啊?
楚瑤筠雖然不解,可她不傻,見刑部眾人臉色變得很難看,楚瑤筠馬上反應過來,輕輕拍拍楚靈塵的肩膀,安慰道:“小弟你放心,姐姐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楚瑤筠特意把“做主”兩個字咬得很清晰。
而旁邊的景泰帝卻是臉色一黑,這個臭小子,自己好心好意來救他,他竟然敢占楚瑤筠的便宜,欠抽!
景泰帝黑著臉把楚靈塵拽過去,訓斥道:“彆哭了,大庭廣眾之下,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就知道給你姐姐丟人。”
楚靈塵聞言,委屈道:“姐夫,這不怪我,是他們太過分了,我還沒進過大牢呢,我害怕。”
楚瑤筠聽到這一聲“姐夫”,眉心一跳,暗道楚靈塵這戲演得太過了吧?
不過景泰帝卻聽得心情舒暢,輕拍了一下楚靈塵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姐夫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楚瑤筠見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由得有些無語,算了,兩個戲精,隨他們去吧。
與楚瑤筠不同,刑部眾位官員聽到景泰帝和楚靈塵的對話,都快嚇尿了。
把皇帝小舅子關進大牢,這是哪個王八蛋乾的,不想活了?
刑部尚書最為憤怒,一雙銳利的眼睛從每一個人臉上劃過,那些心虛的人都不敢和他對視。
這時,景泰帝開口道:“洪愛卿,和朕解釋一下,靈塵到底犯了什麼錯,要把他抓進大牢?”
刑部尚書聞言,直冒冷汗,連忙說道:“皇上,微臣實在不知,這事不是微臣負責的。”
“那就把負責的人找出來,身為刑部尚書,還用朕教你如何斷案嗎?”
景泰帝聲音立刻冷了下來。
“微臣這就去辦。”
有景泰帝坐鎮大堂,刑部尚書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把參與此事的官員揪出來,同時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了解清楚。
可了解清楚後,刑部尚書更苦惱了,還不如不知道呢。
不過一想到景泰帝還在等他的調查結果,刑部尚書無奈,隻得如實稟報。
“皇上,微臣已經調查清楚,楚公子今日在街上和張相的次子起了衝突,這些官員為了討好張公子,就把楚公子抓進了大牢。”
“為何會起衝突?”
刑部尚書聞言,臉色略微變得苦澀,他故意模糊原因,可是景泰帝非要追根究底,他也沒辦法了。
“張公子素來喜好男色,所以……”
刑部尚書沒有說完,可所有人都明白怎麼回事。
景泰帝聞言大怒,“混賬,他竟然如此放肆,簡直給張愛卿丟臉,敗壞張家的門風,查,給朕狠狠地查,看看那人都做過什麼,一經查實,依法處置,朕絕對不容許姑息。”
“是,微臣遵旨。”
刑部尚書接了一個燙手山芋,雖然早有準備,卻還是心底一沉,他注定要得罪右相了。
就在這時,楚靈塵突然哭訴道:“姐夫,那個人是右相的兒子,那他的權利一定很大,萬一他以後偷偷派人把我抓走怎麼辦?”
景泰帝聞言,臉色一沉,說道:“靈塵所說不無道理,洪愛卿,你去一趟張府,把那混賬關進大牢,再告訴張愛卿,不管靈塵出了什麼事,朕都會在他兒子身上幫靈塵討回來,如果他還想要兒子,就保護好靈塵。”
“另外,王立恩,傳朕口諭,右相教子無方,著其閉門思過,什麼時候反思好了,什麼時候再來上朝見朕。”
“是!”
刑部尚書和王立恩紛紛領旨離開。
而景泰帝也帶著楚瑤筠姐弟離開刑部衙門。
走出一段距離後,景泰帝看了楚靈塵一眼,冷哼一聲,“怎麼不哭了,剛才不是哭得很歡嗎?”
楚靈塵恢複以往的冷靜,拱手道:“剛才草民自作主張,請皇上恕罪。”
“哼,現在知道恕罪了,早乾嘛去了,你知不知道朕剛才治你一個欺君都不為過。”
“草民知道,隻是在天子腳下竟然有如此無視景朝律法的人,想來皇上也不想放任他肆意妄為。”
景泰帝聞言,冷笑道:“彆把你說得這麼偉大,彆以為朕不知道你的目的。”
“可皇上和草民的目的一樣,不是嗎?”
楚靈塵麵帶微笑,直視景泰帝。
小舅子太狡猾了,景泰帝不想再和他說話,扔下一句“好好準備春闈”,就拉著楚瑤筠離開。
留下楚靈塵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而剛才聽著景泰帝和楚靈塵打機鋒,楚瑤筠一臉懵逼,不明白他們這是怎麼了。
“皇上,你剛才和小弟在說什麼,臣妾怎麼聽不懂?”
景泰帝握著楚瑤筠的手,笑道:“沒事,就是那小子太滑頭,朕敲打他一下。”
“哦!”
楚瑤筠知道景泰帝沒說真話,她也不追究,反正隻要楚靈塵沒事就好。
而景泰帝和楚靈塵,一前一後,均看著楚瑤筠,微微一笑。
他們都想為這個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女人,鏟除一切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