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筠聞言,神色如常,“本宮知道了。”
楚瑤筠一點也不意外,在禦花園的時候,楚瑤筠就看出來張語蘭已經心存死誌,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被貶為庶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不過是打算一死解千愁。
到底是一條人命,楚瑤筠暗歎口氣,回想以往和張語蘭的相處,她們雖然彼此看不順眼,可真正大的衝突卻是沒有。
今日倒是算一個,不過張語蘭精心準備了一個月的棋局,卻以如此結果收尾,恐怕她自己想都沒想過。
翠微宮
王賢妃同樣得知了張語蘭的消息,她默默地坐在榻上,端起一杯茶,遙望朝陽宮的方向,然後一飲而儘。
淑妃,希望到了那邊,你不要再碰到李沐晴。
王賢妃是大將軍的嫡女,她,張語蘭和李沐晴,都是盛陽貴女,從小一起長大。
因為大將軍是武夫,怕王賢妃變得粗魯,專門把她往淑女的方向培養,隻不過,王賢妃的才女光芒壓不過李沐晴,又沒有張語蘭那麼強烈的好勝心,因此其他人隻記得張語蘭和李沐晴,卻經常忘了王賢妃。
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王賢妃很清楚李沐晴和張語蘭之間的矛盾。
不過到了現在,不管她們關係如何,都已經身死道消,王賢妃希望她們可以放下恩怨,不要人都死了,還得不到安生。
甘泉宮
王立恩快步走到景泰帝身邊,低聲道:“皇上,朝陽宮的張庶人自戕了。”
景泰帝手中正拿著楚瑤筠送給他的生辰禮物——一個信封,聽到這個,景泰帝沉默了一瞬,隨後道:“按貴妃之禮下葬,此事由賢妃負責。”
“是……皇上,按照宮規,自戕的嬪妃……”
王立恩說話斷斷續續,沒有說完。
景泰帝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張語蘭到底跟了景泰帝八年,她死後的平靜景泰帝還是願意給她的。
“對外宣稱,張氏乃重病不治身亡。”
“奴才遵旨。”
景泰帝再次把目光放在信封上,問道:“王立恩,你覺得她會給朕寫些什麼?”
王立恩哪裡猜得出來,微微搖頭,“毓昭儀向來心思新奇,奴才沒有皇上聰明,可猜不出來。”
“少拍馬屁了,朕也一樣猜不到。”
景泰帝暗自苦笑,她不過送了一個信封,他就一陣心煩意亂,不停地猜測她寫了什麼。
或許這隻是一個空信封,又或許裡麵隻是抄錄了一篇文章,隨便充當禮物。
景泰帝深吸一口氣,打開信封,把裡麵的信紙拿出來,撐開一看,上麵隻有一行字。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景泰帝看到這個,眉頭微皺,這句詩他很熟悉,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可他不懂楚瑤筠的意思。
按理說一個女子給異性寫這樣的詩應該是表白,可景泰帝卻不敢這麼想。
景泰帝曾經以為楚瑤筠喜歡他,結果表明是他自作多情,他也曾以為他能走進她的心,可結果依舊是他想多了。
這一次,景泰帝根本就不敢想楚瑤筠這是在跟他表白,景泰帝思慮片刻,他覺得楚瑤筠應該是借這首詩道歉。
楚瑤筠應該是明白了那個骰子的意思,景泰帝覺得楚瑤筠或許是對他感到愧疚,覺得浪費了他的心意,才會特意寫了這首詩,表示她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同時對他表示抱歉。
恩,應該是這個意思。
景泰帝又仔細想了想,除了這個可能,彆的都不太附和。
唉,景泰帝再次歎口氣,他期待了許久楚瑤筠會送他什麼禮物,結果怎麼也沒想到楚瑤筠會借著這次機會給他道歉,他真是白期待了。
景泰帝很心塞……
如果楚瑤筠知道景泰帝的想法,她會更心塞的。
楚瑤筠當初選情詩的時候,她腦海中閃過許多情詩,像《詩經》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有《越人歌》中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等等,可最後她還是選了這一首。
其實溫庭筠的這首詞並不合適,它想表達的感情和楚瑤筠的情況不相符,可景泰帝曾經借著這首詞表明他的心意。
對楚瑤筠來說,這首詞是有特殊含義的,哪怕其他的情詩再符合,也比不上這首。
楚瑤筠其實想了很多,她甚至怕景泰帝多想,特意把詞的前麵部分都去掉,隻留下最後一句,借此表達他們心意相通。
結果誰知道,景泰帝這個棒槌,直接誤會了,而且他理解的意思和楚瑤筠想表達的差了十萬八千裡。
楚瑤筠要是知道景泰帝會這麼誤會,她絕對不會寫這首詞,哪怕隨便寫一首,也不會選這個。
不過,此時的楚瑤筠什麼都不知道,她還在想景泰帝看到她寫的東西後,是會隨意扔在一邊呢,還是會來萱瑤宮找她。
楚瑤筠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景泰帝來的消息,心中不免失落,她隻得安慰自己,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可能還沒來得及看。
……
夜漸漸深了,萱瑤宮的宮門已經落鎖,楚瑤筠也已經入睡,今日值夜的是明月,她就睡在寢殿的軟榻上,萬一楚瑤筠有什麼事,她能更快地過去幫忙。
此時,萱瑤宮上下一片安靜,四處無人,隻有兩個守門的小太監,靠在大門旁,腦袋一點一點的,一看就是睡著了。
就在眾人都熟睡時,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兩個守門的小太監猛地驚醒,互相看看對方,低聲道:“剛才好像有人敲門?”
另一個人還來不及回答,就又聽到一陣敲門聲,同時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刻意降低聲調道:“快開門。”
聽到這話,兩個小太監頓時睜大眼睛,同時說道:“好像是王總管的聲音。”
見對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樣,兩個小太監不敢耽誤,手忙腳亂地打開萱瑤宮的宮門,剛打開門,他們就看到王立恩站在門外,與此同時他還扶著一個身體歪斜的人。
借著月光,他們認出此人正是景泰帝,不過此時景泰帝眼睛微眯,臉上帶著紅暈,滿身酒氣,好像喝醉了。
“瑤瑤,朕要見瑤瑤。”
很好,確實喝醉了。
聽到景泰帝這有些大舌頭的嘟囔聲,兩個小太監都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早已經見識過景泰帝這樣子的王立恩,十分淡定,輕聲道:“皇上莫急,奴才這就帶您去找毓昭儀。”
“什麼毓昭儀,朕要瑤瑤。”
景泰帝卻是不滿地訓斥道。
王立恩心中嗬嗬,不再搭話,實際上這段對話,從甘泉宮來萱瑤宮的路上,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了。
王立恩自然不敢稱呼楚瑤筠的名諱,誰知道等明天景泰帝酒醒了,會不會秋後算賬。
王立恩扶著景泰帝走進萱瑤宮,同時讓兩個小太監鎖門,今晚景泰帝顯然是不可能走了。
王立恩剛扶著景泰帝走進正殿,就看到剛穿好衣服走出寢殿的明月,剛才他們雖然儘可能地小聲,可明月一向淺眠,還是驚動了她。
明月一看到是景泰帝,心中一愣,身體已經下意識地下跪行禮,剛要開口,就被王立恩攔住。
王立恩低聲道:“明月姑娘,勿要驚動了毓昭儀娘娘。”
王立恩生怕驚醒楚瑤筠,萬一楚瑤筠哪根筋不對,把景泰帝趕走怎麼辦,對於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楚瑤筠,王立恩堅信她能做出這樣的事。
王立恩暗歎口氣,皇上啊皇上,奴才為了不讓您出醜,可是煞費苦心啊,您可一定要爭氣啊。
隨後,明月和王立恩一起扶著景泰帝走進寢殿,就在明月打算替他更衣讓他就寢時,景泰帝突然睜開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床上的楚瑤筠,然後指了指王立恩二人,“你們,都出去。”
“……”
對於過河拆橋的景泰帝,王立恩嘴角微抽,可是皇命難違,他隻得帶著明月離開寢殿,在寢殿門口候著,等著主子的下一步指令。
倒是明月一直擔憂地看著寢殿內,她從景泰帝身上嗅到了很濃的酒味,她哪裡還不明白,景泰帝這是喝醉了。
明月不怕清醒的景泰帝,可她怕喝醉的景泰帝會誤傷楚瑤筠。
不過她又不能進去,隻得在這裡等候,一旦發現楚瑤筠不對勁,她就衝進去。
而被明月擔憂的楚瑤筠,正處於熟睡狀態,哪怕是驚雷估計都吵不醒她,他們剛才那些小動靜根本影響不了她。
景泰帝晃晃悠悠地走到楚瑤筠床邊坐下,直愣愣地看著楚瑤筠,眨眨眼睛,過了一會兒,好像覺得自己看不清楚,索性躺在楚瑤筠身旁,趴在她臉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也幸虧楚瑤筠睡覺時喜歡睡在裡麵,不喜歡躺在正中間,要不然景泰帝估計都沒有地方躺。
不過這也是景泰帝幫楚瑤筠養成的習慣,楚瑤筠到底和景泰帝一起睡的時間比較長,她習慣了在身邊留下一個空位,哪怕旁邊並沒有人。
景泰帝因為醉酒,神誌不清,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他隻知道自己想這麼看著楚瑤筠,於是他就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