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村早紀並沒有觸犯任何明麵上的法律, 所以並沒有正常的渠道可以限製她。
但直哉聯係了心理醫生,在經過多方會診後,確診她患有鬱躁症, 暫時將她看護了起來。
在他做這一切的時候,由紀子就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直哉放下電話後, 沉默許久,最後自嘲地笑了一聲:“你也覺得我變了嗎?”
十年前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的人, 如今被他親手送進了精神病院。
由紀子冷靜地回答說:“早紀的事,並非直哉君的錯。”
如果她沒有患病, 就不會確診,也不會被送進醫院。直哉在這之中並沒有做任何手腳,他隻是觀察到了井村早紀的異常,然後及時聯係了醫生。
“您沒有錯。”她再次重複道。
直哉收斂起笑, 垂眸, “是嗎?”
如果他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內心會像空了一個大洞一樣,無所適從?
由紀子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被他婉拒了。
“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好的。”
在關門前,由紀子最後看了直哉一眼,眉宇間是抑製不住的擔憂。
直哉君的精神狀態不對。
他為井村早紀聯係了心理醫生, 卻從沒想過給自己也做一回問診。
到底是什麼, 叫他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呢?
由紀子無聲地帶上了門, 給直哉一片安靜的空間。
在她離開後, 直哉獨自坐在椅子上, 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被五條悟拉去旁聽課程的那個下午,夜蛾正道說過的話。
他說, 咒術師的天賦絕大多數是天生就注定的,但是如何將自己的天賦發掘到最大值,是每個咒術師的必修課。
他還提到,如果順利的話,一名咒術師在十五歲之後將會迎來咒力爆發期。具體的表現為咒力量大幅度增加,對自我術式的理解和運用突飛猛進,以及最重要卻常常被人忽略的一點——精神狀態不穩定。
當大量的咒力忽然湧入身體,而咒術師本人還沒有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時,無法排解的負麵情緒將會填滿心靈,叫人無可自拔地陷入焦慮中。
夜蛾正道表情嚴肅地說:“這不是開玩笑,咒力爆發帶給咒術師的負擔不僅僅是精神上的,更是身體上的。體內的器官會在咒力的影響下變成自己都無法控製的樣子,尤其是大腦。”
至今沒人研究明白咒術師是怎樣操控咒力的,但大多數人相信,咒力在流向四肢百骸,驅動術式之前,是要先經過大腦的。
當時五條悟嗤之以鼻:“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他的六眼的確在這段時間進化了不少,咒力的總量也增加了。但他找來特製的墨鏡戴上,隔絕掉多餘的無用信息,腦袋就感覺清爽了許多。
不光是他,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也沒有感受到夜蛾所說的‘壓力’,更彆提精神不穩定。
歌姬倒是對此有所體會,她覺得自己最近變得暴躁易怒了。
夜蛾沉吟許久後,客觀地回答道:“是因為五條才這樣的吧?”
五條悟猛地抬頭,“哈?!”
夏油傑坐在他旁邊邊,聞言認可地點點頭,“是因為悟,他總是和歌姬犯衝。”
五條悟:“傑??”
直哉坐在他後麵,被他來回轉頭的動作晃得心煩,一個手刀輕劈在他頭頂,“你趕緊悔改吧行不行!”
明明小時候還算靠譜,為什麼長大了之後變得這麼能惹事!
“???”五條悟徹底惱了,“禪院直哉你怎麼回事!”
雖說都是朋友,但總有個先來後到。五條悟覺得自己就是在用行動向歌姬宣告到底誰才是那個先來的,可誰知直哉總是拉偏架,這讓他很沒麵子!
趁二人又打起來前,夜蛾正道大力拍了拍黑板,“還在上課!都給我肅靜!!”
直哉和五條悟憤憤不平地坐回座位上,一直旁觀著一切的硝子微微歎了一口氣。
青春期的男生都好幼稚。
……
不過是半個月前發生的事,可直哉現在回想起來,竟然覺得已經過去好久了。
他突然就理解了,夜蛾老師所說的那句‘大腦會在咒力影響下變成不受控製的樣子’是什麼意思。
就算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恰當的,是有充分的正當性的,可還是忍不住陷入迷茫。
他到底是為什麼做這些事來著?是為了誰?
甚爾嗎?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救贖了,那個小家庭連直哉看來都忍不住心生羨慕。
他做到現在這個地步似乎就已經夠了,能保護所有他想保護的人了。他已經是禪院家正式的繼承人,在咒術界擁有舉足輕重的話語權。等他再長大些,到了可以繼承禪院家的時候,他自然可以大刀闊斧地對其進行改革,沒人能阻止得了他。
放眼整個咒術界,能和他抗衡的隻有五條悟,或許還有夏油傑。可他們會成為自己的敵人嗎?不會的吧,他們明明這麼誌同道合。
明明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發展著,可直哉卻迷茫了。
接下來,他該往哪裡走?
他閉上眼,用手背搭在額頭上,仿佛陷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