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一下遊安理搬進來以後,家裡的地板就沒有再臟過。
每次左顏用完浴室後都會亂放東西,但等遊安理洗漱完,她再進去上廁所,浴室裡就又變得乾淨整潔,地磚上連水漬都沒有。
左顏偶爾去對麵臥室裡找她,都能看見房間裡整齊清爽的樣子,不管哪次都一樣。
她再回了自己的房間一看,臉皮再厚都被羞得發紅了。
最後讓左顏徹底接受遊安理的存在的,是她做的飯菜。
其實就連她爸媽都不知道,左顏不愛吃家政阿姨煮的飯菜,因為她嘴巴很挑剔。
但他們家這個複雜的情況,要找一個信得過的阿姨實在是很費勁,左顏小學的時候,家裡的阿姨幾乎是每個月都要換,到後麵左增嶽調去了外省,沒個幾年回不來,情況才好了點。
所以這些生活上的小小不如意,左顏從來不跟父母提,因為他們已經用全力給她創造了舒適的生活環境,做到了能力範圍內的最好。
遊安理住下來的第一天,左增嶽跟她簽了一份勞務協議,當著左顏的麵,以一個很合理的理由和薪酬讓遊安理點了頭。
左顏其實挺想知道,到底是那一句“你需要一份安全而且對得起你的能力的工作”打動了她,還是最後那句“顏顏一個人在家裡,生了病出了事都沒人照顧她,叔叔現在隻信得過你”成功說服了她。
但這個答案,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左顏都沒好意思問出口。
心裡的那點小彆扭,也在吃了一頓遊安理親手做的飯菜後,很快煙消雲散了。
高三之前的最後一段悠閒假期,就在一天都沒間斷過的補習裡走到了尾聲。
這是左顏有記憶以來最痛苦的一個暑假。
沒有電腦,沒有遊戲機,出門也不能去網吧和遊戲廳,吃冰淇淋都要請示,尤其大姨媽來的期間,她都拉下臉去求遊安理了,這該死的蘿卜頭就是不為所動。
而這份煎熬苦痛,在開學前最後三天裡,因為孟年華的一通電話迎來了最高峰值。
“左顏,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一件事。”
大清早,左顏剛進了浴室刷牙,門口就走過來一個讓她最近天天做噩夢的人。
“你這人說話真喜歡拐彎抹角的。”
她一口吐掉牙膏泡沫,擰開水龍頭衝洗著。
遊安理看著她,不鹹不淡地回答:“剛剛阿姨給我打了電話,說你開學第一天有三門科目的考試,影響你的分班。”
左顏渾身一個激靈,抬起腦袋呆若木雞地看著她。
“……媽的,我忘了。”
左顏後悔了。
她竟然覺得遊安理這個女人沒有脾氣,這是她活了十七年來眼睛最瞎的一次。
生氣的遊老師很可怕。
但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情緒。
她甚至比平時更有耐心,講題的速度更慢、更仔細。
左顏被困在電腦桌前,寫了一套又一套的卷子,一張小臉上全都寫著“高興”兩個字。
她再一次見識到了遊安理的腦子有多好使,她花了四十分鐘才做完的卷子,遊安理隻需要五分鐘就能批改完,給她算出分數。
“離及格還差二十分,再做一次。”
遊安理神情平靜地說完,把試卷又拿了一套出來,放在桌上。
這卷子是她自己出的,不知道複印了多少套。
左顏被折騰得沒脾氣了,她上午把英語過關後,到現在已經做了將近四個小時的數學試卷。
不停地答題,不停地寫錯答案,又不停地聽她講錯題。
這些讓她討厭的知識一股腦地被塞進來,左顏不知道自己的內存還剩多少,但她知道自己的氣兒是真的沒剩幾口了。
偏偏遊安理這個女人完全不給她放鬆的機會,就差按著她的腦袋讓她寫題了。
左顏埋著頭,越寫越悲憤,覺得自己活到現在從沒這麼委屈過。
家裡的人誰不是捧著她疼著她的,隻有遊安理敢這樣折騰她。
可惡的遊安理。
該死的蘿卜頭。
左顏咬著嘴唇,用力吸了吸鼻子,繼續跟大題做鬥爭。
她中午就吃了一碗飯,被趕著上來寫卷子,到現在餓得兩眼發暈,但外麵的天還瓦藍瓦藍的,離晚飯時間遠著呢。
左顏又累又餓又困,抬起手抹了把臉上的汗。
坐在旁邊的人看了她一眼,半晌後,語氣平靜地說:“做完這張就吃飯。”
左顏得寸進尺地開口道:“現在就要吃。”
“做完這張。”她半點不動搖。
左顏更難受了,剛剛她還能撐一撐,現在她隻想把筆給扔了。
遊安理頓了頓,抬起手輕輕放在她頭頂,撫了撫。
“你做得完的,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