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左顏最後也沒能得逞。
她愁眉苦臉地站在廚房裡洗碗, 一邊洗一邊被旁邊的人抽背古詩。
遊安理明明在打掃冰箱的冷凍層,卻還能一心二用,抓到她背錯的地方。
“今晚上你背不下來就彆想上我的床睡。”
聽見這雲淡風輕的一句, 左顏沒忍住偷偷瞪了她一眼。
背對著她的人似乎沒有察覺,將冷凍層一點一點給清理了乾淨。
左顏想起剛剛都“臨門一指”了,遊安理還能把自己從她身上扒拉下來,不由得開始懷疑這個人根本就是忍者神龜轉世。
自從在論壇的熱心老哥們的帶領下打開新世界大門後,左顏的知識麵就在鑽研中一次一次被拓寬了。
她甚至無師自通, 通過他們給的那些網址找到了隻有女人的分類,抱著觀摩學習的心態,左顏每天都趁著遊安理洗澡的時間去了解。
比起男女給她帶來的不適感,這個分類的大部分“資料”雖然也讓她沒什麼感覺, 但至少她能看下去, 慢慢就學到了一些東西。
“臥槽原來是這樣的?”
“那個地方可以那樣嗎?”
“啊?怎麼還有這種方式的?”
以上就是左顏在學習時洶湧澎湃的內心活動。
再加上時不時撩撥遊安理招來的實踐大作戰,左顏逐漸明白了一切。
人類真是不可思議!
但時間久了, 左顏就開始不滿足於現狀了。
她不想隻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去招惹遊安理, 也不想隻是在固定的地方跟遊安理這樣那樣。
畢竟資料裡的世界是那麼精彩紛呈, 無奇不有。就算高難度的副本她暫時沒滿級,不能進入,但也不能一直待在新手村裡吧?
於是左顏就打起了臥室外麵的注意。
感覺隻要不在臥室裡, 心跳的頻率就能瞬間上升, 讓她隻是腦補一秒鐘都忍不住臉紅耳熱, 不敢去看遊安理。
然而不管她在臥室外麵怎麼對遊安理“動手動腳”,都像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一樣, 拋了個寂寞。
也就剛剛在飯桌上, 左顏趁熱打鐵, 戰勝了自己僅剩的羞恥心, 才終於跨過了那一步,到了“臨門一指”的地步。
結果下一秒,她就被遊安理推開了。
乾!
左顏洗著碗,心裡怒罵了一聲。
還問她是從哪裡學來的,她還沒問“你突飛猛進的技術是不是趁我上學的時候自己一個人練習了”呢,真是惡人先告狀。
但左顏確實沒有這個膽子去問,遊安理的自尊心有多強,她早已充分領略到了,再作死她就是個弱智。
這次失敗了不要緊,去溫泉度假村的時候她一定能扳回一局。
那可是有兩天兩夜的時間呢,還怕拿不下區區一個蘿卜頭?
左顏自信滿滿,想通之後連背古詩都不磕巴了,全力以赴地捍衛著自己應有的權利。
——遊安理的床,她住下後就沒打算出去,哼!
期中考最後的幾天衝刺,讓左顏終於有了“自己已經是高三生了”的真實感覺。
遊安理是真沒跟她客氣,每天的計劃完不成,該有的懲罰一個也沒落下,不管她怎麼耍賴都無濟於事,最後自己折騰累了,隻能老老實實擦乾鼻子繼續奮戰。
尤其是被遊安理趕回自己臥室裡睡的那天,左顏一晚上都睡不好,覺得這裡也冷那裡也涼,最喜歡的胡蘿卜抱枕都看起來特彆可惡,簡直糟透了!
她再次認識到了遊安理的“說一不二”,不會因為現在的關係而有任何放水,不如說反而就是因為關係的變化,遊安理才變本加厲。
左顏甚至在這個過程裡,隱隱感受到了遊安理的焦躁。
這個詞很難出現在遊安理身上,甚至一看就跟她這個人毫不相關,但左顏相信自己的感覺。
她從來不懷疑自己有多了解遊安理,早在冷戰之前,她的觀察日記就寫了滿滿的幾十頁。
遊安理的喜好和嫌惡是不明顯,但並非不存在,認真觀察久了,左顏就能找到蛛絲馬跡。
更彆提她現在的心思裡除了學習,就隻剩下遊安理。
焦躁這兩個字,似乎就是跟“期中考”相關的。
左顏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考試成績,會讓遊安理有這樣的情緒,但她不希望遊安理在自己身上付出的努力都白費。
所以這最後幾天的複習和補習,左顏咬著牙,逼自己去完成遊安理給的任務,哪怕難度一天一天變大,讓睡覺的時間也逐漸變遲,整天都精疲力儘,倒床就睡,她也不再喊累和想放棄了。
左顏想,遊安理一定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好成績,這樣不僅她的工作完成了,自己今年過年也能舒坦一些。
她完全沒想過有關於“高考”這個詞,還不成熟的心性總是讓她隻看得見眼前,而忽略了未來。
“這次複習你來嗎?老樣子,市圖書館,跟班長他們一起。”
晚自習之前,左顏照例陪吳悅琳和李明明去食堂吃晚飯,她隻打了一碗小米粥,剛熬出來的熱粥能很快暖和整個身子,待會兒的晚自習也能勉強撐下去了。
聽見李明明這句話,左顏忍不住說:“你怎麼老想著跟班長一起啊,這麼好的機會,你跟悅琳單獨一塊兒不行嗎?”
好沒腦子一男的。
左顏簡直替他著急。
剛打完飯回來的吳悅琳在左顏旁邊坐下,問她:“你們在說複習嗎?”
李明明一口饅頭嗆在喉嚨裡,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趕緊擺手,拚命表達了否認。
吳悅琳趕緊把自己買的那杯熱米漿給他,李明明顧不得太多,拿過來喝了一大口,才算是緩了過來。
左顏瞧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搖著頭歎了口氣,端起小米粥繼續喝著。
李明明的耳尖都紅透了,連忙找了個話題轉移吳悅琳的注意力。
“我們在說元旦晚會的事呢,左顏問我們班出什麼節目。”
左顏朝他翻了個白眼。
扯瞎話也不過腦子,她什麼時候關心過這種無聊的活動了?
學校的各種文藝彙演是真的非常枯燥,開幕閉幕全是校領導的長篇大論,中間夾雜幾個讓人看了就想換台的表演節目,偶爾出個有意思的表演吧,想法很值得鼓勵,但水平有待提高。
左顏初高中這五六年以來,每逢這種活動必裝病逃課,包括運動會。
她的時間很寶貴,有這功夫多打會兒遊戲不快樂嗎?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她家裡沒人管束她的前提。
現在……
想想就得了,小命要緊。
吳悅琳連這麼直白的瞎話也絲毫沒覺得有哪裡不對,笑盈盈地看著左顏,把班上的節目安排給她透露了。
左顏看著這個傻姑娘,嚴重懷疑她是不是隻要李明明說的話都會信。
這個不行啊,再怎麼喜歡一個人,也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話啊,更彆提是臭男人說的話。
李明明雖然不臭,但他也是男的。
旁邊啃饅頭的李明明忽然覺得脖子上一陣發涼,忍不住看了看身後,但後麵什麼也沒有。
吳悅琳是班上各種表演節目的負責人,她家裡望女成鳳的風氣特彆強,從她還沒上學開始就給她報了很多才藝課,古箏、古典舞、美聲聲樂等等等等,活脫脫像是在培養一位未來的女明星。
文化課的要求也並沒有因此而放低,甚至早就放言“彆想走藝術學校這種捷徑,否則對不起我們辛辛苦苦給你交的補習費”。
左顏那時候忽然就理解了吳悅琳身上的那股子“優越勁兒”,仿佛看誰都不如她,但又生怕有人越過她。
這就是家長給灌輸的東西啊,真是個倒黴孩子。
吳悅琳對這種活動向來很積極,左顏不想掃她興,還是做出一副認真聽的模樣,一邊喝粥,一邊在心裡暢想自己的“絕密計劃”。
旁邊的李明明也在這次被拉了壯丁,幫忙寫劇本。
沒錯,他們居然要表演話劇,左顏有一瞬間真的以為他們學校是什麼藝術類專業的學校,看這人才輩出的,老厲害了。
比起這件事,左顏更好奇的是李明明。
“你居然會寫話劇?你不是要當攝影師嗎?”
她喝完了小米粥,在凳子上蹺起二郎腿,開口道。
“略懂,略懂。”李明明十分謙遜地回答。
左顏很想給他一拳頭,但這種舉動可能會引來男女混合雙打,她掙紮了一秒鐘,還是決定先記下這個仇。
“這麼一看,好像就我啥也不會,嘖。”
左顏覺得自己不喜歡跟這幫“好學生”一起玩兒是有原因的,畢竟誰想自信心天天遭受打擊啊?
李明明搖頭,認真地告訴她:“不,你還是有很多優點的,彆這麼喪氣。”
“比如呢?”左顏斜眼看他。
吳悅琳也好奇地看著他——左顏默默記下了這個仇。
李明明起了身,拿起自己吃乾淨的餐盤往後退了一步,然後道:“你的優點就是,吃得多,想得少,我認為非常好!”
說完,他轉身就跑。
左顏:“……”
旁邊的吳悅琳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晚自習下課後,左顏抄起書包就追在了李明明的身後,兩人一路吵吵鬨鬨罵罵咧咧,活像是狗攆狗一樣,一路瘋跑到了校門口。
李明明仗著門口人多,看左顏追不上了,還停下轉身過來,衝她挑釁一笑。
“後天考試加油,你一定能及格的!”
說完瀟灑自如地從人堆裡溜了出去。
左顏險些氣絕身亡,衝著那個背影大喊一聲:“有本事明天市圖書館單挑!”
早已經跑遠的人當然不會回應她,倒是門口一群人都看了過來,左顏被這些視線一掃,稍稍冷靜了點,不太自在地背上書包,撇開頭往門口走。
她剛要擠出校門口,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左顏條件反射想掙開,但先一步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這氣味夾雜在人堆裡,不那麼明顯,以至於她沒能在路過的時候先察覺到。
遊安理拉著她的手離開了人群,往公交車站走。
這是她第一次在外麵主動牽左顏的手,直到現在也沒鬆開。
左顏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種東西正在朝自己靠近——是要遭的預感。
“啊那個,我剛剛就是跟他鬨著玩的,我沒打算明天去圖書館。”
左顏果斷選擇了先開口撇清關係。
她可真的怕了遊安理的脾氣了,悶葫蘆一個,心裡裝了什麼全靠彆人猜,還不一定能猜準。
反正這種情況先認錯就對了。
遊安理沒有開口,在走到公交車站之前,鬆開了拉著她的手。
左顏心裡一慌,連忙又去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不肯鬆開。
公交車站一堆剛放了學的學生在等車,有家長接送的早已離開,左顏還遠遠看見了吳悅琳跟在她媽媽身後,往附近的學區房走。
遊安理沒掙開,隻低聲道:“在外麵不要這樣。”
左顏愣了下,最後隻能在走上車站之前把手鬆開。
她看著遊安理若無其事的模樣,不知怎麼有點委屈,又有點難過。
如果她們能永遠留在大阪就好了。
左顏想到這裡,忽然有一種衝動,她想要和遊安理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個地方沒有人認識她們,也沒有人會在意她們之間的舉動。
她們會在那裡一直一直住在一起,光明正大,永不分開。
但左顏已經十八歲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從大阪回來後,她甚至一直不敢去問遊安理為什麼去大阪,是不是為了她的目標,又是否已經快要達成這個目標。
左顏的鴕鳥精神總能發揮作用,她不去想,不去看,不去管以後,隻想在當下牢牢抓住遊安理,不讓她有機會掙開自己,“咻”一下飛走。
她不知道能有什麼辦法可以將這個人拴住、綁住,所以迫切渴望著跨越所有距離和隔閡,讓彼此成為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哪怕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雙手捧上也可以,隻要遊安理敢拿,她就敢用這些理由賴上她一輩子。
臉皮厚點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左顏不介意再厚一點。
坐公車回家的路上,兩個人並肩坐在最後一排,左顏在內,遊安理在外。
她想起兩個人走在街上時也是這樣,遊安理總把她牢牢看管在遠離人潮車流的地方,擋住了一切。
左顏已經習慣了她的“保護圈”,並以此為榮。
她側頭看著麵前的透明玻璃窗,觀察著倒影裡的遊安理,猜測她現在有沒有消氣。
一邊猜著,左顏一邊將手伸了過去,試探著勾住了遊安理放在大腿上的那隻手。
牛仔褲的麵料摩擦了手掌的皮膚,左顏等了兩秒,被勾住的人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就大著膽子張開五指,將那隻手緊緊扣住。
真好,她抓住遊安理了。
左顏麵不改色地看著玻璃窗,將那隻手輕輕放到了自己的身上,用另一隻手去把玩她的指節。
遊安理的手其實不大,但因為手指纖長筆直,兩個人的手掌合在一起比劃的時候,看起來就比左顏的手長了不少。
——這也成了遊安理在床上“嫌棄”她的關鍵點之一。
左顏很不服氣,她還在發育呢,接下來抓緊每一天好好補充營養,以後24歲的時候指不定能有多大變化呢。
到時候看遊安理還要找什麼借口不讓她碰。
左顏一邊想著,手裡也捏著遊安理的手指玩得不亦樂乎,這邊捏一捏,那邊摸一摸,一會兒用自己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一會兒又在她掌心寫寫畫畫。
她寫了“遊安理”這三個字,又畫了一個小愛心,最後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左顏寫完後終於滿意了,捏起這隻手放在麵前細細端詳。
看了一會兒,她就覺得這隻手上太乾淨了,好像少了點什麼。
“要下車了。”
旁邊的人開口提醒她,隨後收回了自己的手。
左顏回過神來,“哦”了一聲,起身抓起書包跟在了遊安理的後麵。
從車站往坡道上走,兩個人一前一後,左顏沒了那點樂子,無聊得開始數遊安理走了多少步。
自從開始上晚自習以後,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條坡道上看見過夕陽了。
左顏總是會想起那一天,遊安理在一天中最溫和的陽光下看著自己,說“不討厭”。
不討厭,當然就是喜歡啊。
左顏理所當然地想著,擅自允許了遊安理喜歡她。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喜歡我,那我也得意思意思一下嘛。
左顏正天馬行空地亂想著,這句話鑽進腦子裡後,頓時腳步一停。
她剛剛說什麼來著?
不對不對,沒有說出來。
她剛剛想的是什麼來著?
左顏呼吸一窒,心跳不受控製地猛烈跳動起來,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
走在前麵的遊安理沒聽見她跟上來,也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向她。
此情此景,竟有些“昨日重現”的既視感。
“怎麼了?”
遊安理站在坡道上方,開口道。
左顏站在幾步開外,聽見她的聲音時一個激靈,抬頭看了過來。
她滿臉震驚,一雙眼睛瞪得比兔子還大,讓遊安理忍不住走了下來,正要開口再問一遍,左顏就已經找回了組織語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