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顏心裡歎了一聲,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就像自己,不也選了一條大部分人都不會走的路嗎?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想到這裡,左顏對她點點頭,真心實意地說:“等你的好消息。”
張小美笑了起來,嘴上卻說:“八字還沒一撇呢。”
左顏已經習慣了她的性格,笑笑不說話。
這麼一折騰,左顏反而比其他人都晚下班。
她有兩個地方怎麼都想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但遊安理都圈出來了,肯定是自己做錯了,左顏焦頭爛額地搞到了辦公室裡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最後實在是沒辦法,隻能去找遊安理。
雖然部門裡已經沒彆人了,但左顏還是敲了門,聽見裡麵的人回應了一句,才推開門走進去,隨手關門上鎖。
——這已經成了她的條件反射。
遊安理看起來已經沒有在忙公司裡的事了,開著她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在看東西。
左顏撓了撓臉,走過去說:“領導,我這兩個地方弄不明白是哪裡錯了。”
遊安理的目光還放在電腦屏幕上,隨口道:“那兩個沒做錯。”
左顏愣了下,下意識說:“但是你圈出來了啊。”
遊安理笑了一聲,抬頭看向她,問:“我圈出來的就一定是錯的嗎?”
那不然呢?
左顏想著,但好歹是沒把這句話給說出來。
以前不管是做作業還是寫遊安理布置的任務,她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一個拿紅筆圈出來,一個重新做錯題,等到實在是想不通了再問,然後聽一遍講解,比做錯後直接講解錯題更能記住。
所以左顏習慣性地遵照了過去的方式,隻要是遊安理圈出來的,她就會重做,不會懷疑自己做對了,遊安理出錯了。
這個認知在後來也潛移默化到了彆的方方麵麵。
話說到這個份上,左顏也知道遊安理是故意的了。
“那你乾嘛這樣搞我啊?本來能準時下班的。”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遊安理奇怪地問:“原來是我會錯意了嗎?”
她意有所指地說著,目光掃了眼左顏身後反鎖上了的門。
公司裡現在隻剩下她們兩個人了。
遊安理早就忙完了工作,卻一直沒去停車場……
左顏終於悟了。
事實證明,有些方法過了再久也還是行得通的。
時間給很多東西設置了期限,食物的保質期,人際往來的保質期,戀愛的保質期,都是有過期變質的那一天。
所以當某一件事物被證明了沒有期限時,就會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悅。
左顏的第一顆扣子又被同一隻手解開了,她有些急躁,不等遊安理繼續往下,就仰頭吻了上去,從唇瓣到下頜,再到那一枚墜在鎖骨下方的指環。
她吻住了這一枚冰涼的、閃著一點銀光的戒指。
遊安理隻是撫摸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給了她更多的冒進的勇氣。
在這一刻的溫存中,左顏忽然感受到了一點奇怪的、難以言喻的心悸。
——明明遊安理已經把一切都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了,為什麼她一直視而不見呢?
“晚飯吃什麼?”
遊安理抱著她,一邊幫她穿上內衣,一邊開口問。
左顏還跨坐在她的身上,聽見這句話也隻是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沒有力氣說話了。
遊安理給她穿上了襯衣,又拉上了裙子,最後拿起旁邊衣帽架上掛著的大衣,暫時蓋在了她的身上。
左顏懶洋洋地縮在了她的肩窩裡,不想動彈一下。
遊安理拿起桌上的手表看了眼,時間不早了,回家做飯不如吃了再回去。
她想著,開口說的卻是毫不相乾的話題。
“上次我問過你,有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左顏半眯著一雙眼睛,“嗯”了一聲,算是一句回答。
遊安理隔著襯衣慢慢撫著懷裡人的背脊,像在哄一隻毛絨絨的哺乳動物。
她垂下眼睫,話音聽不出半點情緒,用平常一樣的語氣道:“你快二十六歲了,等再一眨眼就是三十歲,年紀越往上,想重新開始就越難,學習新的知識也更力不從心。”
左顏睜開眼,安靜地聽著。
“既然你做現在的工作並不開心,也沒有向上的動力,那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裡,不如趁現在多看看彆的。世界很大的,可以走的路也很多,隻要你喜歡,你覺得開心,就可以去做。”
遊安理很少說這麼多的話,左顏稍微打起了精神,從她肩上坐直身體,麵對麵地對上了目光。
左顏再一次確定著她是不是單純想要把自己開除。
但遊安理的眼神告訴了她,不是。
她是真心在建議自己。
左顏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在最該考慮這件事的時候,她沒有精力和時間來考慮,以至於到現在提起這個話題時,她隻有茫然。
而且……
“我現在放棄工作的話,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有收入了,那我找到彆的路之前,多半會先餓死。”
左顏不覺得遊安理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她明明比自己更早看清了現實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所以為什麼對自己說這些話呢?
遊安理垂著眼,輕聲反問:“是我沒給你飯吃嗎?”
左顏看著她的臉,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