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桓翕回了賀家,不止她,很快周氏讓人三胞胎一並送了回去,畢竟是辦他們爹的喪事,身為親子哪能不過去。

桓盛三人一直有些怕賀致,平時見麵大多喊一句就跑開,從小沒有見過爹,更沒在賀家生活過幾天,對賀家可以說是一點感情都沒有,而今六七歲的年紀他們也已經知事,先前到處有人說說他們爹死在了外頭,但因為桓姐兒少有跟他們提起父親一詞,故而幾個孩子就不在乎。

三人心中沒一點傷心難過,儘管今日是給父親辦喪事,幾個人甚至在桓翕有點忙的時候,還在院子裡跑來跑去的瘋玩。

賀致看得冷笑連連,揮手讓自己的小廝把三人帶了過來。

看著他們聲音沉沉道:“誰教的你們如此不孝,在自己父親的靈堂喧嘩吵鬨!”

誰教的?他人是在桓家被桓翕帶大的,賀致指桑罵槐的到底是誰不言而喻。

桓盛嚇得退後了一步,兩個弟弟跟著他縮在一起。

賀致閉了閉眼,說:“去自己房間待著,客人沒散之前不準出來。”說完就讓下人把他們帶走,並看管著。

賀家親朋好友雖不多,但是桓家的親眷朋友卻多,去世的是桓家女婿,桓老爺會到場,自然就少不了同桓家有交情來往的人,過來吊唁表禮。

知縣大人不用說,他同賀家一向交好,不過未免引起彆人的多嘴猜測,方大人隻讓夫人過來一趟。

女眷都是桓翕接待,不管那些人是真心還是假裝,但是人家來了她要禮待,幾乎所有人都對她說節哀二字,桓翕心中非常尷尬。

她真的一點都不傷心。

然而為了應景應情,或者說是做給彆人看,桓翕不得不在手帕裡藏著一塊生薑,時不時往眼睛抹兩下,弄得淚水漣漣眼睛紅腫,外人看著好不可憐。

賀致見母親在人前裝模作樣,眼中愈加嘲弄。

忙活了一整天,立了衣冠塚,送走了客人,接下來就是賀家自己的事了。

守靈是賀致在守,桓翕是跪不住的,也怕,誰敢跪在靈堂啊,她又不是真的桓姐兒,不是誰的妻子。

於是隻好裝作身體虛弱,暈了一會兒,就讓人把她送回房休息了,的確是累了躺著躺著然後就真睡了一覺。

再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房間裡已經點上了蠟燭和油燈。

桓翕輕叫了一聲,彩蓮就過來給她穿衣服。

桓翕迷糊問:“什麼時辰了?”

采蓮回:“申時已經過了。”

“你們大少爺呢?”桓翕起身,接過茶盞喝了一口茶解渴,一邊繼續問?

“大少爺還在靈堂跪著守靈。”

“晚飯吃了沒有?”

采蓮搖搖頭,“大少爺說他沒胃口,讓下人退了出來。”

“那三個小的呢?”

“三位小少爺倒是吃了,這會兒在房間裡玩。”

桓翕想了想,開口:“既是吃過了,也帶他們去靈堂跪一跪,讓賀致去休息,說我說的。”

“是,太太。”

桓翕算是儘了力做了自己能做的。

喪禮一連辦了三天,桓翕不好在丈夫才宣布死訊喪事一辦就馬上回去。

麵上不好看,還容易讓人說嘴。這都是周氏特地囑咐提醒過的。

一直住了大半個月,等家裡的白帆白花都扯了下來,桓翕才打算回去,並且聽了桓老爺的吩咐,叫賀致跟她一起回去。

說實在話,其實桓翕心裡是不情願的。

就跟賀致一個屋簷下住這麼些日子,桓翕已經快收不了了。

賀致對她的意見太大了,沒有人喜歡跟對自己不爽不友愛的相處。

桓翕有點卑鄙地希望賀致能一口拒絕她的提議。

令人十分生氣的是賀致竟然答應了!

慣常在桓翕麵前不是冷漠著臉就是沒表情的,他居然同意了?

桓翕表麵平淡如常,實在心裡一直歎氣,覺得自己真是造孽,攤上了這樣的生活,攤上這樣一個“兒子”。

回鄉下依舊是桓翕自己坐一個車,讓後麵的四兄弟坐一個車。

管他們感情好不好,桓翕是不喜歡在車上帶孩子。她喜歡坐安靜,看看風景想想事情最好,若叫一片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吵著她會很不高興。

桓老爺周氏對賀致也很疼愛,人過來之後,先是拉著手一陣噓寒問暖,然後又說了好一會兒話。

不同於麵對桓翕時的憤恨嘲諷麵無表情,賀致在桓家兩老麵前儼然十分懂事,態度溫和,有問必答。

桓翕看嘖嘖稱奇。

家自有人給賀致安排休息的院子,桓翕就沒有去管。

恢複了正常生活,桓翕每日就做兩件事。

看書和管人。

桓家幾輩人裡都沒有會讀書考功名的人,家中自然不會有藏書,現在的這些,都是桓翕來了以後才,今日買幾本明日幾本的買的累計起來的,她屋子裡的外廳都快變成了書房,案桌上堆放著一疊一疊,筆墨紙硯同樣少不了。

泰安縣裡買不到什麼好的珍品孤本,還有一些彆的比較雜學的書。書肆中賣得最多的就是四書五經和一些熱門話本子。

多虧桓家現在來了一位李先生,桓翕買書籍的時候不用再抓瞎,直接讓人家推薦一下,女兒還能從那人手裡借點書來看看。

她看書一天就一兩個時辰並沒花很多時間。

上次桓翕提議讓桓老爺多買一些人回來,以後可以充作看家的衛兵等。

這不,前兩天就給送過來了。

桓老爺從農田裡那邊抽調出來的五十人,還有一位請來的師傅,姓馬,大家都叫他那馬師傅。

馬師傅有一身好功夫,原是在京城中給一權貴人家當護衛的,後來他一條腿被人打斷,治好後卻跛了,無奈隻好收拾包袱離開京城回了老家。

也不知桓老爺是怎麼知道這人的,反正就是把人找了過來簽了契,馬師傅就成家桓家人。

馬師傅教人嚴格,下得了狠手,沒兩天功夫就把一群五十人整治得服服帖帖,一個刺頭沒有。

桓家有個彆院,很大,後院一開門就是後山,那一片包括山頭都是桓家的。桓翕就把那地方撥了出去,成了那些人白日訓練的地方。

馬師傅知道這事非常高興,教那些人拳腳功夫教得更加暢快和得心應手。

桓翕不會真跟個這個時候的三十幾歲富家太太似的,整天沒事就約著人一起聽聽戲或者打葉子牌。

她精力旺盛,每天除了看書都會帶著丫鬟去彆院看人練功。順便提提意見,加他們怎麼列列方隊講講規矩,怎麼執行命令。

桓家這些奴仆人自是都認識主家這位小姐,看見人都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一個月之後頗見成效,原本隻是有一把傻力氣的奴仆會打架了,拳腳功夫舞起來像模像樣。

桓翕在一旁的高腳椅子上坐著看了半天,一直等到他們休息,才叫了馬師傅過來說話。

她擰著眉問:“馬師傅,為什麼這些人配上武器?長刀長劍都是很好的武器。”

馬師傅一個高壯大漢,被桓翕這問題問得一愣,幾秒鐘後就大笑出聲,接著才是搖搖頭。

道:“夫人不知道,如今這些東西等閒是買不到的,各地都控製得嚴呢,去哪兒買誰敢買?不信夫人眼下出去喚一聲要買刀,恐怕下一刻就要被官府的人抓去,按照一個造反的名頭,便是即刻殺了都無處申冤,所以夫人,以後這些話還是莫要再說了。”

桓翕又不是被嚇大的,看彆人諱莫如深的樣子覺得好笑。

她輕輕哼哼一聲,然後拖著長調子懶懶道:“明著不能買,難道暗著還買不成?”

馬師傅一驚是沒想到一個瘦瘦弱弱的內宅婦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桓翕給人的刺激還在後頭。

“按照馬師傅的話,這世上人除了官府彆的所有人竟是都不會有刀劍了不成?那麼,你可知,那些流寇匪賊的兵器都是打哪兒來的?”

悠閒懶散的聲音傳來,竟一時噎得馬師傅說不出話來。

這世上怎麼會有買不到的東西,就像桓翕剛才說的,明麵上不行,私下總能做一些交易。

馬師傅隻是沒想到桓夫人是認真的。

“但是,夫人,我們需要嗎?”

不過是在這鄉下地方做下護院,怎麼會用上利器兵刃。

桓翕聽出來了對方話裡的未儘之意,一下子笑了,反問:“為什麼不需要?”

馬師傅說不出話來。

是的,誰能保證一定不需要?他不能。

桓家家大業大,這樣一個富戶最容易被有心人盯上,若沒有丁點的自保能力,隻會被人分吃入肚的份。

如今世道早已沒那麼太平,在京城呆過的馬師傅知道得更清楚些。

桓翕也愁,她說的是自己的心裡話,也是一個試探,不過看馬師傅的意思,那些刀槍之類的兵器就算是能買肯定也不好買就是。

更彆說桓家一點這方麵的關係都沒有,她的本意是看馬師傅能不能認識什麼人知道一些私下的渠道。

馬師傅的反應還算正常。

任憑那些男人不會把一個內宅女人的話當真,所以桓翕才會又多說了後麵那一句。

後麵如果真想買些刀劍兵器來,還得讓桓老爺出門說上一說。畢竟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桓翕並不是馬師傅的主子。

*

天已經很冷了,桓翕回了宅子把身體披風脫下來,立馬有丫鬟接過去抖雪,然後掛好。

屋子裡燒了好幾個炭盆子,一進房裡臉上就撲過來一股熱氣,放下厚重的簾子,擋住外頭的風雪。

桓翕搓了搓凍得冰涼的手,采荷端過來一盆熱水讓她洗熱,又遞上一條帕子,桓翕擦乾淨了才在暖塌上坐下。

采蓮來回話說:“太太,老太爺讓把東邊田地這半年的賬本子送過來了。”

桓翕輕應了一聲:“知道了,先放著,我晚些時候再看。”

桓翕是桓家唯一一個孩子,更早些的時候,桓老爺不是沒想過把家裡這些家業要交到女兒手裡讓她管。不過當時桓姐兒不懂事,並不願意學這些,桓老爺就沒勉強她。

之後女兒嫁人了,還生下孩子過繼會桓家,桓老爺更不好讓女兒操心這些事。

其實這些年,他年紀漸大,而三個孫子卻還這般小,說桓老爺心裡不著急不可能,隻是沒辦法,我也盼望著自己那個活長壽一些,能等到孫兒長大。

誰知道就是到從今秋起,女兒不知是生了一場大病通透看開了,還是什麼的緣故,開始越發懂事能乾心思靈活。

桓老爺驚喜不已,前幾月慢慢跟女兒說些家業田地上的事,桓翕是一點就透,願意幫她管些事,桓老爺幾乎沒高興得老淚縱橫。

矮塌旁邊放著一個熏籠,有小丫鬟沏了剛燒好的滾茶上桌,采蓮又拿過來一個巴掌大的暖手銅爐過來,讓主子握在手裡。

等身體回暖了,她喟歎出一口氣,才問:“大少爺可在家?”

采荷放下手裡繡了一半的花繃子,回說:“在李先生那邊呢,說是要問李先生一些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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