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色朦朧,薛靈梔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試探著問:“張公子,你是覺得入贅很沒麵子嗎?”
爹爹生前曾提過,世間男子大多不願意做贅婿,認為低人一等。張公子不同意,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可是,咱們是假的啊,又不是真的要你入贅我家。大不了……”薛靈梔絞儘腦汁試圖說服他,“大不了,我也入贅你家一次?”
拂了她一眼,趙晏嗤笑:“大可不必。”
薛靈梔實在犯難,歎一口氣:“那,那你想要什麼?你說,隻要我能辦得到。”
她說的豪氣,趙晏卻隻覺得好笑,上下打量她一眼,慢條斯理道:“薛姑娘這話說得有趣,我想要什麼,你都能給得了嗎?”
“我……”薛靈梔一時語塞,小聲嘀咕,“那誰知道?你先說嘛。說不定我真的能給呢。”
“不必了,這件事我不同意。”趙晏不想和她在這件事上反複糾纏,表明態度後就要離去。
明天薛氏宗族的那些人就會再次找上門來,薛靈梔怎麼可能就讓他這樣走掉?她想也不想,伸手便去拉他衣袖。
趙晏走得急,身上衣服又不合身,衣袖還短了一小截。眼見薛姑娘伸手過來,他下意識抬手避開。
好巧不巧,兩人的手竟不小心碰在了一起,頓感一陣顫栗。那顫意沿著指尖瞬間竄至頭皮,勾得四肢百骸似乎都在輕顫。
“啊……”兩人驟然一驚,齊齊鬆開手,同時後退一步,莫名的尷尬在他們周遭浮動,空氣似乎都變得怪異了一些。
此時星光點點,四下安靜,隻有暗處的蟲子還在不知疲倦地叫著。
薛靈梔率先回過神,態度誠懇:“張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想和你再商量商量。”
趙晏不答,垂眸瞧了一眼右手被她碰觸到的地方,眸光微閃,隨即負手於後。
見他並不搭理,甚至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薛靈梔不免有些惱怒:“張公子,你也彆說你想要的我給不了。魚湯、衣裳哪個沒給你?當初你身受重傷,暈倒在河邊,是我冒著大雨把你背回來,花錢給你請大夫。你仔細想想,自打你來到我家,我少過你一頓飯沒有?家裡瑣事,讓你沾過手嗎?你還不能下床那會兒,哪次不是我把飯菜端到你跟前?我自問沒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也沒逼你做傷天害理的事,隻是求你配合一下,陪我把戲唱完,你就在這邊百般推諉,我……”
薛靈梔初時惱怒,後麵越說越委屈。轉念想到自己父親亡故,母親疏遠,宗族的人還一再找事,更覺難受。
她本不是愛哭的人,可這會兒眼淚怎麼也不受控製,嘩嘩直往下掉。
怕被鄰居聽到,薛靈梔也不敢出聲哭,隻能儘量壓抑,偏偏委屈止不住,抽抽噎噎。
這個時候,腦袋裡仿佛也有一片亂麻。
怎麼辦呢?打他一頓逼迫他同意?
可萬一把他得罪狠了,他對外說出假未婚夫的真相不就更糟糕了?
……
趙晏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滯。
夜晚光線昏暗(),但他能清楚地看到薛姑娘臉上的淚痕?[((),聽見她壓抑的低泣。
一聲又一聲,就在他耳畔不停地回響。
這是他第二次看見她哭。
同樣是因為他的緣故。
趙晏驀的有些慌神。
此刻的慌亂和他麵臨強敵時不同,是一種混合了尷尬、無措和些微懊惱的複雜情緒,陌生而令人心悸。
他不禁再次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薛姑娘……”趙晏近前一步,猶豫著輕拍了一下少女單薄的肩頭。
薛靈梔情緒正濃,想也不想,向後一退,甩開他的手,哭得更厲害了。
趙晏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他隻能硬著頭皮勉強安撫:“彆哭了。”
薛靈梔非但不理他,反而還蹲下來,埋頭膝上,繼續抽泣。
她是真覺得委屈失望,自己對這姓張的精心照顧,比對阿黃都不差。阿黃還能看家護院搖尾巴。他倒好,讓他假裝入贅都不肯。
在他身上,她花了好些錢呢。比給阿黃花得都多。
趙晏闔了闔眼睛。
若在以往,他已遞了台階,對方還這般不知趣,他肯定掉頭就走。
但這會兒,不知怎麼回事,他竟沒法硬起心腸。
少女猶在哭泣。
平時高挑纖瘦的姑娘此刻縮成一團,仿佛一隻受傷的幼獸,在夜色的掩映下,肩頭輕顫,嗚咽出聲,看上去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