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之前,他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叫他“小雀”。
江雀想,這些人類大概也死掉了。
從此,這裡就是死寂一般的黑暗,江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裡呆了多久。
“其實我還挺喜歡這裡的。”
江雀對著麵前乾枯的觸手說話。
長久的沉寂讓他養成了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習慣,因此總是會突然冒出一些驢頭不對馬嘴的話來。
小觸手點了點頭:
【是的,要是食物快點換掉就更好了。】
他最開始是挺願意吃那些黑乎乎的怨氣的,畢竟多疼幾次就沒有那麼難受了,而他對那自己從未到達過的奇怪的世界很感興趣,還會和小觸手們像是看電影一樣一邊看一邊吐槽。
直到某一天,他的背後的觸手如同枯萎了一般死掉了一根。
死掉的觸手像是乾枯的樹枝,皺巴巴的蜷縮在一起,江雀抱著一掰就斷的觸手殘肢呆住了。
那些人是壞人,把他關在這裡,還害得和他說話的小觸手死掉了一根。
他隻剩十七根觸手了。
後來的事情愈發超出江雀的控製,他身後的觸手就如同到季枯萎的藤蔓一樣,一根接著一根地枯萎掉落,直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死掉了十根觸手。
“我不吃飯了,不處理怨氣了,才不管什麼怨氣不平衡,人類死了就死了吧。”
隻要死光了就不會有害死他的小觸手的怨氣了,而隻要沒了人類,就會有新的物種出現,屆時他就有新的食物來源了。
此時的江雀抱著自己的觸手蜷縮在冷硬的牆角。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在他過往十八年的觀察與總結中,就算他不去處理這些怨氣,脆弱的人類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自己死掉。
他回想起自己剛才為了觀察人類滅絕進度吃下一點點怨氣後看見的畫麵,畫麵中無數人尖叫著試圖逃離噴發的火山,最後被岩漿淹沒。滾燙的紅色岩漿快速冷卻成型,變成他最討厭的灰暗的黑。
瑰麗的紅色,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江雀學著自己在尖叫聲中聽清的話慢慢重複:
“火山爆發……?”
“那個是叫‘火山爆發’嗎?紅色的,好漂亮啊。”
江雀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小觸手,不解道:“為什麼這麼漂亮,他們還要死呢?”
他並不知道被淹沒的人類是無法呼吸的,就像是他始終理解不了為什麼有人類會在和火山爆發一樣漂亮的“雪崩”裡死掉一樣。
身後的觸手思考了一會,作下經典定論:
【可能他們就是很容易死掉吧。】
“啪嗒。”
說話間,他的身側突然響起了一聲從未聽過的聲音。
不是怨氣掉落在石板地上的聲音,粘稠的怨氣不會有這麼清脆聲音。江雀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就用自己尚且完好的觸手將擺在自己身後的那十根枯萎的觸手卷了起來,小心地藏進黑暗深處的小角落,而後警惕地站了起來。
【有東西掉下來了。】
【什麼東西?】
【雀雀要小心一點。】
他身後的觸手微微弓起,七嘴八舌地說話的同時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常年處於黑暗中的江雀頭一次體會到“未知”帶來的危機感,他回想著自己曾見過的無數人類的死亡方式,在這一瞬間甚至已經想好了自己該怎麼殺死對方。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
因為法陣的限製,江雀隻能在一個靠牆的極小的範圍內活動,他走不出這個半圓,大部分時間要靠自己的觸手在周圍摸索。
在他即將走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極限的時候,終於一腳踩上了個奇怪的東西。
江雀猛地往後跳開,同時觸手往地麵上砸去,他就是在這一刻看清了地上究竟是什麼。
方方正正的,粉紅色與玫紅色的封麵,上麵有閃閃亮的高光,安靜地躺在地上,無辜且無害的無生命物。
觸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互相碰了碰,茫然地竊竊私語:
【這是什麼?】
【是書吧?】
【是書嗎?】
【就是書!之前在畫麵裡有人類特彆喜歡看這個。】
江雀記得的,有幾個人類特彆喜歡看這種東西,可惜畫麵裡並不會讓他看見“書”上到底有什麼。
他曾猜測過,也許書上也有著和他看見的差不多的畫麵一樣的東西,所以才會讓人類如此癡迷。
現在他不吃怨氣了,沒有辦法去看外麵的世界,也許可以試著看看書?
想到這裡,江雀“唰”地收回了觸手,懷揣著有點雀躍的心情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書,一點一點地認讀封麵上亮晶晶的花體字。
“——複仇三公主VS冰山三王子。”
江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小觸手也交錯出了問號的模樣。
【人類……喜歡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