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酷。】
觸手小聲地替江雀說完他的未儘之言。
其實平時都是江雀直接開口絮絮叨叨地自己誇自己的,但是現在麵前有個沈踏枝,江雀不想當著他的麵這麼做,這件事就由沈踏枝聽不見的觸手代勞了。
江雀感覺沈踏枝的眼底似乎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但轉瞬就又變成了溫和無害的目光:
“非常感謝您,我知道這本書的後續,隻是我被自己的親人陷害了,眾叛親離,在躲避追殺的時候慌不擇路掉進這裡,現在非常疲憊,可能需要休息一會,才能告訴您後麵的故事。”
江雀精準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背叛?他也是被背叛的?】
【那他也好慘。】
【他還會寫書,能不能多留一會呀?】
原本掌握著沈踏枝的致命部位的觸手已經糾結地打起了結,江雀冰冷的神色不變,並沒有放過沈踏枝的意思。
他才不是那些幼稚的觸手,隨隨便便一本就能收買。
就在這時,最粗也是最開始纏住沈踏枝的觸手突然道:
【等等!那這不就是蘇茉嗎?陪著葉冰璃的蘇茉。】
江雀:……!
小觸手們嘰嘰喳喳的:
【沒錯!這就是葉冰璃命中注定的蘇茉!】
【我們聽完後續之後多留他一會吧,我想和彆人說話。】
【我喜歡他,他好好看啊,雀雀,我們把他留下吧?】
雖然江雀不願意承認,觸手上的意識是他自己分出來陪他說話的,觸手的想法當然還是他自己的想法。
從醫學角度上來說,這叫人格分裂,但江雀不知道。小觸手的話正中他的下懷,他再次鬆開了觸手,直接蹲在了沈踏枝的麵前道:
“我答應了。”
他沒有和人保持安全社交距離的意識,湊的很近,在沈踏枝因他的突然靠近而怔愣的時候自顧自繼續道:
“那你要快點休息,我要聽後麵的故事。”
正常人也許會把這樣一驚一乍的江雀當做神經病,但沈踏枝波瀾不驚的笑得很溫和,是與他的外表毫不相符地溫軟無害:
“好的,請問我可以先坐下吃一些東西嗎?”
他為了找到這裡連著奔波了三天,又隻身爬下懸崖進入深淵,為了後續的工作,哪怕再因為與江雀重逢而激動,也需要進食來補充體力。
吃飯?飯有什麼好吃的?吃了隻會難受。
江雀奇怪地看了沈踏枝一眼,順手用觸手卷起自己從幾天前開始就沒動過的怨氣,直接把那團黑色的黏糊糊的東西遞到了沈踏枝的麵前。
“諾,吃的,給你。”
碩大的觸手卷著惡心黏膩的黑色不明物體,漂亮的非人類怪物如此理所當然地看著他,顯然就是認為自己卷著的是“食物”。
可這根本就不是人應該吃的東西。
沈踏枝垂眸,掩下自己眸中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心疼,放下了自己一直背著的巨大的露營包。
背包落地,他甚至都來不及拉開拉鏈,直接從側邊的口袋掏出了一包巧克力,輕聲道:
“我們不吃那個。”
他自然而然地把江雀也拉進了一起吃飯的範疇,撕開了巧克力的包裝袋,牛奶巧克力的可可香味彌漫開來,讓正卷著粘稠的惡意的江雀迷茫地蹲在了原地。
這是什麼?為什麼同樣是黑的,這個聞起來就很香?
“哢吧。”
是巧克力被掰開的聲音,江雀聽到沈踏枝對他道:
“江雀,以後我們都不吃那個了,你試試巧克力,你應該會喜歡甜的。”
巧、克、力。
江雀的腦中出現的是某個雨夜,麵無表情的男人在熱巧克力裡下了過量的安眠藥,讓自己的妻子再也無法醒來的場景,正在他思考著“巧克力”和“熱巧克力”到底有什麼區彆的時候,饑餓許久的身體已經在香味下意識地動作了。
他“啊唔”一口咬住了沈踏枝手上的巧克力,連帶著對方的手指一起。
醇厚濃鬱的巧克力的味道在味蕾上爆開,是代可可脂的味道,低劣但足夠甜,江雀從未嘗過這種味道。
沒有奇怪的氣味,也不是酸的或是苦的。
江雀呆住了。
眼前的場景慢慢模糊,一直到眼淚不堪重負地從臉頰滾落的時候,江雀才後知後覺自己又哭了。
“彆、彆哭啊……”
沈踏枝完全沒想到江雀會是這樣的反應,一下子慌了神,慌亂地給對方擦眼淚。
即使早就知道江雀在過去的十八年中都在暗無天日的地下過著非人的生活,但在親眼看見眼前漂亮的小孩因為半塊巧克力而掉眼淚的時候,沈踏枝還是忍不住感覺到心口一陣酸澀翻湧。
他隨手擦掉自己一手的黏膩,輕輕拍著江雀的後背,虛虛地給了長著觸手的小怪物一個擁抱。
“彆哭……彆哭,還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吃。”
沈踏枝的懷抱是溫暖的,巧克力是醇厚甜膩的,江雀一時間竟然忘記了人類的危險性,就這麼讓沈踏枝抱著他。明明是完全陌生的體驗,心底卻翻湧著不知名的熟悉的酸澀。
這種情緒或許該稱作久彆重逢,但江雀並不知道這個詞語的存在,他驚訝於自己居然想要抬手回抱住沈踏枝。
其實若是江雀有一點生活常識,他就會發現沈踏枝話裡的漏洞,沒有正常人類會在逃亡的時候背著這麼大的包,也不會有人特意往荒漠中跑,但他並不知道,隻能在疑惑於自己為什麼在見到沈踏枝之後就變得這麼奇怪。
因為被沈踏枝抱著的原因,江雀並沒有看見對方眼中幾乎可以凝成實質的心疼,不過就算看見了他也無法理解這種超脫於他的認知之外的感情,隻會覺得沈踏枝奇怪。
沈踏枝當然清楚這一點,他無聲的歎息了一聲。
他沒有說謊,他確實是在眾叛親離的時候無意進入這裡的,隻不過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上一世末世天災,他也遇到了江雀,隻是那時的江雀已經很虛弱了,完全不像現在這樣活潑,甚至還有勁頭來威脅他,都沒能活過末世的第二年。
不過沒關係,他回來了,回到了一切未開始之前。
這一次,他有足夠的準備,去保護江雀慢慢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