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是皇帝誕辰,又有個專門的節日叫千秋節。這一日朝堂上的眾王公貴族都要帶著禮物前來恭賀皇帝,遠在駐地的一些官員也早就把禮物讓驛館的信使車隊帶到了禹京,還要附上一份歌頌南朝歌頌皇帝,顯得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的折子,好讓皇帝看的高興,都是些不成文的規矩。
柳清棠想起自己上輩子每到這時候,總得費儘心思找皇帝那孩子想要的東西,找些珍奇的玩意兒送給他。即使平日裡對他格外嚴厲,這一日也會不那麼拘著,陪他說話說到很晚。若皇帝真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喜愛她,喜愛她們柳家,那這或許沒什麼,但是他其實一直就對她們懷著敵意,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忍得了她自以為是關心愛護的陪伴。
端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兒,柳清棠還是開口道:“和往年一樣,讓人去午門街口那邊施米,為皇帝祈福。”柳清棠每年都會這麼吩咐,綴衣桃葉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隻是綴衣想想主子這次送過去給皇帝的禮,有些遲疑。
“主子,這次你真的隻送幾張前人書畫就行嗎?比起往年是不是太過輕慢了?”
她主子哪年不是提前兩個月就悄悄到處找些好東西,巴不得都搬到皇帝那裡。這回卻是到了前兩天才說開庫房隨便拿幾張書畫。她和妹妹都覺得好奇,仔細想想發現這些日子以來,主子對皇帝的態度確實有些奇怪,隻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想的,明明沒有發生過什麼,突然態度變了這麼多,著實讓人費解。
“人人都知道我就愛這些書畫之類的東西,送幾張珍藏的心愛書畫,難道不比以往要顯得心意貴重。”柳清棠微微一勾唇角,卻笑得帶了幾分譏諷。
彆人不知道,綴衣桃葉兩人自然是知道的。她們主子這人和平常人實在不一樣,雖說自己喜愛寫字作畫,但是卻不愛收藏那些名家大作。外人都道她們主子也愛那些,搜羅了為無數珍貴字畫來討好。可是那些最後都進了庫房,估計都被主子遺忘的差不多了。就這樣,也能叫做心意貴重?
桃葉和綴衣對視一眼,心裡有了計較,恐怕主子是真的和皇帝離了心,那她們以後可也得琢磨著,哪些事該真心哪些事該假意。主子如何,她們當然也就是要順著她的意如何的。
綴衣還想說些什麼,就見自家主子臉上的譏諷笑容一收,變得真實許多。往後一瞧,果然是秦束來了。
秦束手裡托著個大木盒子躬身請安,“奴才給主子請安。”
他現在在外麵叫柳清棠叫做太後娘娘,隻有她和綴衣桃葉三人的時候就隨著綴衣她們一同叫主子,卻是怎麼都不肯像柳清棠說得直接叫她的名字。也就隻有偶爾兩個人單獨相處,柳清棠湊近逼著他,才能聽到他垂著眼睛磕磕巴巴的叫幾聲她的名字。
柳清棠也不明白秦束為什麼非得這麼克製自己,隻是他執意這樣,她也沒辦法隻得隨他去。不過覺得無奈的同時,倒也發現了點趣味,有事沒事就愛抓著秦束讓他叫名字,非要讓他耳下發紅,無奈又珍惜的從嘴裡叫出清棠兩個字才行。
柳清棠叫起的同時,自己站起來走過去敲敲秦束手裡的木盒子:“秦大總管,你大忙人的事終於忙完啦,這又是什麼?”
秦束半個月前便已經接替了寧公公慈安宮大總管的位置,雖說底下不乏有人想看秦束這麼一個,靠著太後喜愛升到這位置的人的笑話。但是秦束偏就沒讓他們看成這笑話,不過幾個月就有能耐替下寧公公,將所有的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他有多努力多認真柳清棠是看在眼裡的,上輩子她沒能瞧見他這樣辛苦的一步步走過來,這輩子親眼見了,隻覺得這人怎麼就能這樣……這樣死心眼呢?這次還是有她的幫忙,那上輩子呢?他一個人,該比現在辛苦多少倍,才能走上這個位置,在她這個主子並不太中意他的情況下,坐穩這個位置?
一看自家主子又開始對著秦束發愣,綴衣桃葉習慣而自然的悄然退下。秦束好歹沒像以前那樣被盯著看幾眼就手足無措,就算他心裡確實還有些慌,外表卻是半點看不出來,眉頭不動的低聲喚道:“主子?”
柳清棠如夢初醒,也沒有因為自己對著秦束發呆覺得不好意思,笑嘻嘻的把手往後一背上身前傾湊近道:“秦束,你想我了嗎?”瞬間就從一個高貴端莊的太後娘娘,變成一個促狹愛鬨的小女子。
事實上他們昨晚就見過,秦束這麼想著,卻悲哀的發現,就算隻隔了一夜,他也確實是想她的。所以,本該使人送來這箱子,最後卻忍不住丟下手裡的事自己跑了這麼一趟。
“主子,這是駐守西南的蘇將軍們送來的,和送與皇上的壽禮一同剛剛到了,奴才便先給您送來。”
柳清棠卻不接秦束的話,不依不饒的問:“你想我了嗎?”
這世間的感情,到了深處大概都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秦束縱使喜歡麵前這個人喜歡的要死,也說不出什麼愛意綿綿的話,而每一次就算說了,都是柳清棠好整以暇的半逼半逗著他說的。
秦束無數次覺得自己這樣著實惹人煩,誠惶誠恐的生怕她生氣,可是習慣了什麼都憋在心裡,即使感情比什麼都深,那些話也輕易說不出來。
“快說想。”柳清棠說得擲地有聲,又敲敲秦束捧著的箱子,活像個逼良為娼的女大王。
秦束就喉嚨動了動,像是背書一樣訥訥的跟著她說了一個字,“想。”說完他又覺得這樣十分不熱絡,拿眼去瞧柳清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