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裡,周國戰敗,國土被周邊幾個國家侵吞。南朝軍隊在柳國公的帶領下打了幾場大勝仗,震懾他國的同時,將周國大半國土劃至南朝,進一步擴大了南朝版圖。
這本是個好消息,但是隨著大軍凱旋歸來的消息一同呈到柳清棠麵前的,還有柳國公身受重傷的消息。
信報裡寫的語焉不詳,柳清棠一看臉就白了,把折子摔了出去。如果不是秦束剛好趕來攔住了她,她幾乎差點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出宮去。
“清棠,你先冷靜一下,大軍還有一些日子才回到禹京,你現在出宮也無濟於事。”秦束扶著柳清棠讓她坐回位置上,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扶著她的肩,鎮定自若的說。
“我去見哥哥,讓他現在快馬趕去看父親到底如何了。”柳清棠還是滿臉的憂色焦急。
“彆急,這事不能你親自去,我去見國舅,他知道該如何做,清棠在宮裡千萬彆自亂了陣腳。”
柳清棠摟住秦束的脖子,漸漸平靜下來。“你去吧,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究竟是意外,還是有人不安分的動作。”
待秦束離開,柳清棠一人坐在位置上,透過虛空看向皇帝所在的長安宮,眼裡閃過懷疑之色。
秦束很快就回來了,並告訴她柳清榕已經動身前往的消息,柳清棠這才暫時鬆了一口氣。柳家兄妹從未在嘴上說過如何在乎父親,但是在他們心中,一人將他們撫養長大,一手教導他們成人的父親,是世上最重要的人。那個永遠如山一樣的男人,是他們不管走到多遠,隻要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引導。所以,即使柳清棠已經經曆了不少事,即使柳清榕才入官場不久就被稱作行事老辣的狐狸,這時候也沒辦法保持鎮定了。
兄妹兩都了解對方,因此柳清榕快馬趕了兩日,一趕上歸來的大軍見到柳家爹爹後,就給在宮中等待消息的柳清棠寫了信。
柳家爹爹確實受了傷,不過沒那麼嚴重,隻是輕傷。真正受了重傷的人是席藍,成為武狀元被柳家爹爹收為弟子的少年。這個尚且稚嫩的冷酷少年頭一次上戰場就奮勇殺敵立下大功,最後還在一片混亂裡為柳家爹爹擋了一箭,否則恐怕這次柳家爹爹就真的要折在戰場上了。
柳清棠得到這個消息,徹底安下心來。
又過了半月,大軍才回朝,當夜為眾武官接風洗塵依次封賞的時候,柳國公沒有出席。柳清棠看似淡然自若的熬了一晚上,第二日就喬裝出宮回了柳府。
柳清棠到的時候,柳家爹爹正在書齋裡寫字。柳清棠本是滿心的焦躁不安,這會兒坐在一邊看著父親寫了一幅字,心情不自覺地就平靜了下來,等柳家爹爹收了筆,洗了手坐到她對麵,柳清棠已經能語氣平靜的開口道:“是他做的?”
柳紹棣在戰場上一身殺氣讓人不敢直視,回到家中就徹底收斂,此時聽到女兒的問話,竟然還顯出一些疲憊來。若說他當初聽到女兒說得那番話心底還有一分遲疑僥幸,此刻便全都沒有了。他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是他。”在最後那場戰爭勝利後,趁著亂向他射出一箭的人,正是女兒與他說過的皇帝外孫埋在柳家軍裡的人。他早就聽女兒說起,卻還是執意要把那人放在柳家軍裡,也是存著一點僥幸,想著看著長大的那孩子不會真的想要殺他,想來還是他太過心軟。說來好笑,他這一輩子在戰場上殺了無數人,屍山血海裡走出來,從來鐵石心腸,唯一的心軟給了親人和愛人,現在卻被親外孫傷了個徹底。
然而讓他最難受的卻是麵前這個女兒,他實在太心疼這個女兒,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著,若是她知道了這個消息恐怕又得心傷一次。她對淮旭……皇帝的愛護比他隻多不少,如今這樣的情況,恐怕心裡更是傷心。現在回想起去年她說起的那些話,一字一句都是血淚,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到一二。鐵骨錚錚的柳國公心裡說不出的澀然,這種時候他也隻是個平凡的父親而已。
“清棠,你……”
“父親不用擔憂,我早就知曉蕭淮旭是個什麼樣的人,該難受的上輩子已經難受完了。”柳清棠笑的毫無溫度,眼裡一片晦暗不明。隻一會兒她又恢複了常態道:“父親,既然外麵的消息都說你瘦了重傷,那你就趁這個機會淡出朝堂吧,留在家中好好將養身子。”
“我不會讓女兒兒子涉險,自己卻什麼都不做。”柳國公沉聲道。
柳清棠笑笑挽住了他的手臂,“父親,女兒長大了,哥哥也是,我們不能永遠在你的庇護下,這些事應當由我們來做。我知曉父親的心意,但是,我和哥哥商量了,我們都不願意讓你摻合進這種,再如何說都是大逆不道的事,請父親一定答應女兒。隻要父親保重自己,我和哥哥就什麼顧慮都沒有了。”
出門準備回宮的時候,柳清棠看到了哥哥站在院子裡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眉間緊鎖很是憂愁的樣子。
“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