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朝,有一個吏部的官員,義正言辭的站出來洋洋灑灑的說了一番關於“太後娘娘當初乾政是事急從權,如今皇上年歲大了該當親政,太後娘娘是女子就該遵守女子本分”之類的話。
這位官員看上去還極為年輕,柳清棠看著,好像是和哥哥一屆的舉子,當初殿試也不怎麼出彩,張嘴就是書中那一套,沒什麼做實事的想法,是個典型的讀死書的書袋子,唯一可取的就是筆杆子還行。年輕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有經曆過當初那場政權之變,看上去對柳清棠這個不見做什麼事隻知道指手畫腳的太後是極為不屑的,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根本沒有其他官員的懼怕。
但凡在這朝堂上浸淫的時間稍久的,都看得出來,這個小官是個被推出來探路的,若是上頭那位被觸怒了就是個死。不過不管他是生還是死,日後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這種連臉上神情都不加掩飾讓人看的清清楚楚,空有一隻筆杆子卻沒腦子還不知道變通的人,怎麼可能在朝堂上長久的走下去,等這次他被用完了,無疑就是再無出頭之日。
不過這會兒也沒多少人在意這個官員了,他們都注意這上頭太後娘娘的表情,這麼久以來現在人人都看得出來太後和皇帝之間必然是發生了什麼齟齬的,不管他們是因為權力導致相爭還是其他原因,這些官員都想著看看太後對於這件事是個什麼態度。
太後和首輔之間派係一直以來都是曖昧不明,就算有爭鬥,表麵看上去似乎都是無傷大雅,但是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摩擦也能讓人察覺出些樹欲靜而風不止的緊張感。
這會兒整個朝堂上都安靜下來,許久才聽到太後娘娘淡然的反問了一句,“哦,眾位都是如此想的?”
太後娘娘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都太淡然,讓人看不出什麼端倪,摸不準她是怎麼想的,大多數官員都沒作聲。
柳清棠一派的官員雖然私底下屬於柳家派係,但是為了蠱惑首輔和皇帝讓他們放鬆警惕,明麵上大多是中立派。這些人多少被透露了些底,這會兒都裝成木頭人,眼觀鼻鼻觀心的杵在大殿上,很符合他們‘中立’的身份。
武官們麵上都出現了些憤憤然,但是有魏征看著,倒也沒人出來說話。不管說什麼,這種時候,這些從根本上和柳清棠利益相關的武將們,都不能做這個出頭鳥。
“太後娘娘為南朝辛勞多年,方才那小吏的話著實說得逾越。”馮首輔首先站出來躬身道:“太後娘娘勞苦功高,滿朝文武皆有目共睹。不管是太後娘娘還是柳國公,都是真正為君為民的,百姓誰人不交口稱讚。多虧了太後娘娘當初危難之時的輔政,如今才有這太平盛世,如今皇上已經能獨當一麵處理政事,當今天下又太平清明,太後娘娘也能放心的在後宮休養生息。”
紅臉白臉輪番唱,馮首輔一站出來首先就不輕不重的訓斥了一番之前說話的官員,隨後便是一番歌功頌德。隻是說得再如何動聽,話裡話外的意思也是一樣的讓她從這大殿上滾下來。這些人便是心裡再如何想著乾脆拉下她或者讓她去死,還是要用這麼委婉的措辭。上輩子死的時候皇帝賜給她的那道聖旨,也寫得極為動人懇切,說是她同柳家一起謀朝篡位,為了南朝安寧江山社稷不得不賜死她。若她上輩子真的做了那種謀朝篡位的事,說不定看了那聖旨都要為皇帝外甥的深明大義大義滅親所感動呢。
那時候她空被戴了個謀逆的名頭,這輩子她倒是想落實這個罪名了。不過即使是真謀逆,她也想要個好聽的名頭,柳家可不能被她敗壞了名聲。
眼看著馮首輔說完了那番話,又陸續站出十幾位官員,跪了一地異口同聲的說著:“請太後娘娘安居後宮休養。”柳清棠不怒反笑。
她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日,倒也沒覺得什麼驚怒,甚至在這種本該劍拔弩張的時候覺得無聊起來。
上輩子是沒有這一出的,大概是因為她那時候還在一心一意為了皇帝外甥清除障礙,為他日後挑選得用的官員和奴才,就是擔心他年紀小會被那兩位老奸巨猾的首輔給把控。她這麼知情知趣,他們自然也喜聞樂見的看她像個傻子一樣的忙活,然後笑著看她掏心掏肺的將手裡經年累積的權利人脈都送到皇帝手上,還幫著他掌控那些權利穩固他的地位。
她上輩子一心為皇帝外甥著想,十分‘合格’,自然不需要兩位首輔這麼擔心到,以至於要在朝堂上震懾她。
和柳清棠預計的相差無幾,他們這次被她的態度給嚇的隻能改變策略,在蕭淮旭有了後宮之後就等不下去了,首先沉不住氣的想逼著她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