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束,你還可以站起來嗎?”柳清棠看見秦束醒了過來,先是一喜然後表情驟然僵住,良久才再次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問道。因為她忽然想,秦束這樣忽然有了精神,是不是,是不是隻是……回光返照?
等看到秦束撐著樹站起來,再次說:“清棠,快,我們要回到亂石堆那邊。”柳清棠笑的便和哭似得。剛才秦束動都不能動,現在卻反而有力氣能站起來,這樣,不是好轉就是回光返照。可是好轉,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柳清棠沉默的扶著秦束往外走,眼睛掠過他背後的衣服,那裡已經被鮮血染得一片痕跡,還在不停的流血,一點一點的滴在地上。
秦束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顯眼血漬,他往後看看樹林又往前看看亂石堆,最後停了下來喚道:“清棠。”
柳清棠知道他想說什麼,他現在這樣再跟她一起的話,這顯眼濃鬱的血腥會暴露他們的位置,所以,他想讓她丟下他。
“放開我吧清棠。”
柳清棠斬釘截鐵的回答:“不可能。”說完就用力托著秦束的手臂想拖著他走,但是秦束卻不肯走了。他認真的看著柳清棠,眼睛很亮很亮,像是燃燒著最後的生命一般。“你聽我說,等會兒我一個人走到那邊山腳下躲著,可以拖延時間擾亂那些人的追查,你和我走相反的地方,走遠一點躲起來,等著救兵。”
“你不能死在這裡,你還有很多事沒有做不是嗎?清棠一直很堅強,讓許多男子都望塵莫及,現在也一定能走到最後,我會等著你百年之後來找我。”
眼看著柳清棠低著頭不回答,秦束有些焦急,等會兒那些人肯定會意識到不對勁繼而原路返回,等他們出來了,他們還站在這種沒有遮蔽的地方,一定會第一時間被看到,那時候清棠就真的逃不了了。
秦束還想說什麼,忽然看見柳清棠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憑什麼?”憑什麼她就要堅強,憑什麼她是柳清棠,他們就覺得她會不害怕不難受?
她逞強了一輩子,死了又活過來,現在依舊在逞強,可是此刻她不想再做那個什麼苦痛都要自己受著的柳清棠了,她想自私一點。死在這裡也好,她不想一個人孤單的活著,然後像她的父親那樣,今後的每一日都在無儘的思念裡度過,那樣太難受了。
柳清棠自從有了秦束之後,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柳清棠了。
“清棠,你聽話,這次聽我的好不好?”秦束踉蹌了一下,扶著她的肩懇求的說。
柳清棠緩緩抱住他,乾脆再也不移動一步,隻把自己埋在他懷裡,就像他那時候護著她滾下來的那樣。“不,我從來不肯聽彆人的話,秦束你又不是不知道。”
本來就是上天的恩賜,讓她多了這麼幾年美好的記憶,讓她學會了如何去愛一個人。到了現在,還能和秦束一起去死,也算是得償所願,應了她們結發的那日說的“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幸好,她已經差不多剪掉了蕭淮旭的羽翼,等她一死,蕭淮旭在柳家麵前的最後籌碼和威脅消失,他就再也沒辦法牽製柳家。如今的柳家已經不同往日,還有她的哥哥,她助他在朝堂上立威高升,這次,哥哥一定會代替她好好保護父親和素書他們,這樣就已經夠了。她在與不在也沒有什麼很大的乾係。
來之前在馬車上,她還說過早些解決這些事和秦束一起養老,現在也能算是提前實現了這個約定。
“清棠,清棠。”秦束喃喃念了兩句,好像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往下坐去。柳清棠扶著他就地坐著,神情平靜甚至還帶著些超脫的笑意,握著他的手親吻他的嘴角,然後低聲溫柔的說:“我們一起死,我是你的妻子,總是要陪著你的。”
樹林裡隱隱傳來說話聲,那些人似乎準備往回走了。秦束聽著這聲音,看著近在咫尺的柳清棠臉上平靜的神色,不禁露出哀戚又溫柔的神情。他痛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救下愛人,也因為她的動作決定而克製不住的心下喜悅,終究秦束還是歎了一聲不再試圖說服柳清棠,轉而眷戀的看著愛人。
柳清棠親吻了秦束的眼睛,因為她在剛才,又看見秦束露出那種,前世他死時露出的眼神。那時候的她還不太理解,隻覺得實在複雜難懂,現在看來,其實十分簡單,這種眼神的意思,不過就是“我愛你”罷了。
忽然傳來的駿馬嘶鳴聲讓安靜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同時一愣,然後抬頭看向他們滾下來的高崖之上。那上麵隱隱綽綽的身影讓柳清棠覺得有些熟悉,然後詫異的脫口而出一個名字:“席藍?”她未來嫂子這個時候怎麼會忽然出現?
還沒等柳清棠細想,高崖上另一邊也傳來馬嘶聲,還有桃葉的喊聲。
然而這時,柳清棠和秦束身後的樹林裡,那些自稱柳家親衛的人也走了出來。
眼見高崖上的席藍他們已經看見柳清棠和秦束,正準備下來,這邊的那群人也已經快要眼前了。秦束焦急的握住柳清棠的手,“快跑,清棠!”
“噓。”柳清棠一手點在他的唇上,不讓他再浪費體力有所動作。現在的情況,他們的援兵已經到了,他們有五分的可能性被或者救起來。既然如此,她現在要做的除了稍稍拖延時間,就是保護好秦束不讓他的傷勢再次加重,說不定,這樣他還有救。
柳清棠一瞬間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的擋在了秦束身前,麵對著那群跑過來的人揚聲道:“你們知道你們的主子是讓你們來送死的嗎?不管我死不死,你的主子都一定會被柳家遷怒,他們會死,就算你們真的能殺了我,也一樣會死。不是因為他們要殺人滅口,就是因為柳家的怒火。”
“如果我是你們,會趁現在趕緊逃跑,禹京馬上就會亂起來,到時候你們再想跑就來不及了。”
那個臨頭的男子聞言有些遲疑,腳步也慢下來,顯然他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他身後跟著的那些人則是更加的猶豫不決,他們也不傻,大概也猜到了他們的下場,誰想死呢,到了這種生死關頭人都會變得更加為自己著想。
所以有兩個人看著越來越近的席藍一群人,又看到他們的頭領都在猶豫,便沉不住氣的轉頭就往樹林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