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柳清棠真的很累,累到被秦束抱著,隻一會兒就睡著了。明明還有許多話想和他說,來之前想的好好地,秦束一個人在房裡大概很無聊,要抓緊時間多陪他說會兒話。但是柳清棠發現在外麵她再能堅持,一看到秦束,就仿佛從那個無所不能的太後變回了一株被精心照顧的嬌花,那些被刻意藏起來的弱勢和疲憊就再也不需要忍著,所以,她睡著了,就那樣靠在秦束肩上。
秦束靜了一會兒沒有見懷裡的人出聲,側了側臉卻聽到她輕緩的呼吸就響在耳邊。
她睡著了?秦束稍稍低頭挨著柳清棠的額頭,環著她的手臂抱緊了一些。本來,他腰腹上的傷口不能久坐,坐上一會兒就需要躺下去休息,但是看到柳清棠睡著了,秦束便不敢輕易出聲動作,免得驚動熟睡的她。
靠在那裡,挨著她的額頭,聽她輕輕的呼吸聲,秦束隻覺得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他想讓柳清棠多睡些時辰,但是隻過了一會兒,柳清棠就驚醒了。秦束才剛察覺她動了動,像是快要醒了,就聽她忽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像是極為焦灼的樣子,於是他立刻就握住她的手回答:“我在這裡。”
柳清棠這些日子都沒怎麼睡,偶爾休息一會兒,都會做夢,夢裡儘是些光怪陸離。秦束滿身的血躺在宮道上,躺在那一片亂石堆裡,從身上各處不停的冒出血來,染得周圍變成了血池。就連許久沒有回憶起的,上輩子秦束那被蟲蟻烏鴉啃食的殘破不已的屍身模樣,都再次出現在了夢中。駭的她一下子驚醒,等看到秦束關心的目光,這才忽的喘了一口氣。
“清棠,被夢靨著了?”
“嗯,我已經許久沒有做這種噩夢了。”已經靠的夠近,柳清棠仍舊覺得不夠,直往秦束懷裡鑽,把自己的發髻都弄亂了一些。可是她又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坐好有些懊惱的道:“太醫說了你不能久坐,我還靠著你睡著了,你坐很久了是不是?快躺下。”
秦束沒有聽她的,重新抱住她,安慰的撫著她的背和她說話,“我不會有事的,我舍不得。”
聽到秦束說話就覺得安心,柳清棠在秦束脖子上蹭蹭又親親他的下巴,忽然就什麼都不想做,隻想待在他身邊了。
看來,她手裡忙著的事,應該扔給她的哥哥去做。前些日子席藍及時救駕,她本就想著乘機恢複席藍的女子身份,但是還沒來得及和她說,在詢問她想要什麼獎勵的時候,她直接坦誠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柳清棠自然是想要保下她的,再加上這事關係到娶媳婦,柳清榕也一改往日的懶樣,十分積極。現在這事基本上沒有壓力了,她的哥哥就忙著追媳婦,忘了她這個妹妹還在忙的焦頭爛額。
父親幾次要幫忙,柳清棠都二話不說堅定的拒絕了,這些罵名她一點都不想讓老父親去背,她寧願自己來。倒是哥哥,她想著就覺得就該把這些事統統都分給他做,她操勞了兩輩子,還不能安安心心的陪著秦束過小日子。那個笨蛋哥哥呢,快要娶媳婦,看那春風得意的模樣她就不想讓他好過。
“等會兒我就讓哥哥進宮,把手裡的事都扔給他,然後回來陪你休息好了。”柳清棠說著,又想到長安宮裡蕭淮旭越發不好,便又道:“是時候讓阿庸進宮來一趟了。”
聽到柳清棠說起乾兒子蕭樂安,秦束依舊是緩緩的撫著她的背,沉靜的道:“我們彆無選擇,阿庸那麼喜歡你,不會怪你的。”
“阿庸喜歡我?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明明每次都喜歡欺負我,在你麵前就乖得不得了!”柳清棠哼了一聲,“連那隻該死的鸚鵡也不喜歡我,隻喜歡你,這次阿庸來,讓他彆把那隻死鸚鵡帶回來了,我看到那油嘴滑舌的小畜生就煩,以後就讓它待在楊家好了。”
“我喜歡你。”秦束忽然說。
柳清棠猝不及防聽著,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燒,哦了一聲就再也沒聲了。說也好笑,最開始,她還沒喜歡上秦束那會兒,理直氣壯的占他便宜也沒覺得什麼,拿他耳朵紅當有趣。
現在呢,就是忽然聽他說一句喜歡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倒像是初初聽見心上人這麼說的小女娃,不好意思的隻想把臉埋在他懷裡。
這天,柳清棠果真召了柳清榕入宮,將一係列事情都交給了他,還帶著蕭樂安回到慈安宮。秦束被她安排在外麵曬太陽,蕭樂安一看到秦束就掙脫了柳清棠的手,跑上前對秦束道:“乾爹,等庸兒學好了醫術,給你治病。”
柳清棠聽著有些欣慰,又有些心情複雜。他們看著他長大,都知曉這孩子有多喜歡醫術,他還太小,或許根本不明白自己即將坐上的那個位置,讓他注定當不成一個懸壺濟世的大夫。
“庸兒,知曉自己進宮要做什麼嗎?”秦束左邊胳膊被柳清棠抱著,右邊趴著蕭樂安,坐在搖椅上將乾兒子當做一個小男子漢那樣認真的問道。
蕭樂安看了一眼柳清棠,脆聲回答道:“我娘說了,要好好安慰乾娘,彆讓她想不開,她做親娘的都想開了。”
說完,見柳清棠感動的彆過臉,又背著手小大人樣的歎口氣:“我是不知道你們這些大人整天在煩惱什麼。乾爹乾娘對庸兒那麼好,有什麼事要幫忙和我說就好了,我都這麼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能決定。”
“那好,我問你,庸兒你願意當皇帝嗎?”柳清棠聞言好笑的問道。
“願意,因為我做了皇帝,全南朝的病人都隨便我治,藥材都是我的,住在皇宮裡這麼多房間,有很多地方可以養病人!”
蕭樂安說得擲地有聲,柳清棠有心想要告訴他說的不對,但是細細一想又覺得無從反駁。做皇帝的,那樣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從沒有一個皇帝那樣想過。
看著乾兒子幼稚小臉上的希冀,柳清棠忽然有種奇怪的預感,等乾兒子做了皇帝,一定會是南朝史上最獨特的一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