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爺,牆角那樹桃花近年沒開什麼花了,不然讓人來移栽另一棵吧。”桂福見老公爺一直盯著牆角那株隻開了兩三朵花的老桃樹,不由開口說道。
柳紹棣被他這一聲喊得醒過神來,沉默著搖搖頭表示不用,背著手走進了書齋。
桂福看到國公爺仿佛一瞬間蕭瑟起來的背影,雖然不明所以,還是默默的離開了小院。隻是走到小院外麵,看到自家爹爹,柳府老管家走過來,桂福上前打招呼的同時又忍不住問道:“爹,方才我見老公爺一直看著牆角那株桃樹,就說要不要讓人來換一株開的更好的,國公爺看上去忽然就……哎喲,爹你打我做什麼。”
桂福還沒說完就被老爹敲了一記,抱著頭更加茫然了。
“臭小子亂說話,那株桃花是以前夫人最喜歡的,國公爺這是睹物思人呢。”老管家瞪了一眼兒子,看看書齋那邊,決定還是暫時先等等再進去。
和兒子一起順著原路返回,老管家忽然搖頭歎息了一聲:“國公爺,是個長情的。當年夫人去世,他差點就一蹶不振,那樣一個在戰場上威風凜凜,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男人,因為心愛妻子的去世,真是……可憐哪。”
他在柳府做了這麼多年的管家,幾乎柳國公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對於此間事情自然是知曉的。因為知曉,所以看著這麼多年來國公爺的暗自神傷,他都覺得想要歎息。
這世間,最傷人的就是情之一字。
蘇白燕第一次見到那個名為柳紹棣的少年將軍,是在他打了第一場勝仗班師回朝的時候。那時,蘇白燕偷偷溜出來玩,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了街上走過的那一隊軍隊。柳紹棣一騎黑馬就走在隊伍的中間。
明明看上去還是個和她年紀相當的少年人,卻是神情堅毅眼裡還隱約有些滄桑意味。他眉宇間折痕很深,能看出是個喜歡皺眉的,一張臉板的就和他身上的盔甲一樣冷冰死板。
一個看上去無趣又嚴肅少年老成的家夥,蘇白燕在心中想著暗暗吐了一下舌頭。
沒過幾日,蘇白燕聽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爹爹,和娘親以及幾個哥哥說起那個門板臉少年。說他年少有為,長得也一表人才,倒是配得上他的寶貝女兒,還預計著過些時候上門詢問人家有沒有結親的意思。蘇白燕哼了一聲,暗想那種門板一樣的臉倒是哪裡好看,竟惹得父母和哥哥都讚不絕口。
蘇白燕越想越覺得那門板臉不順眼,乾脆直接跑到了柳府想告訴他絕對不能答應結親。但是到了門口她又覺得,這樣來找他,那豈不是太不像話了。她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子,雖說家中全是武將養的她一個女子都像個男子那樣瘋慣了,但是畢竟還是女子,斷沒有隨便上門找個素不相識的男子的事。
一腔意氣全散了,蘇白燕不高興的轉身就要走,可是到底不甘心,在柳家的圍牆外麵轉悠了一會兒打不定主意。忽然聽見圍牆裡麵發出低聲的呼喝和篤篤聲,蘇白燕聽著是個少年聲音,說不定就是那個門板臉柳紹棣。
左右看了看沒人經過,蘇白燕撩起裙子就往人家的院牆上爬。他們蘇家也是一門的武將,幾個哥哥都寵她,爹爹也最疼愛她,把她養出了個男孩心性,爬牆爬樹之類是從小做慣了的,所以她很容易的就坐到了牆頭。
一身鵝黃衣衫的蘇白燕,坐在柳家後院某處的牆頭往裡看去,正看見了那個門板臉拿著劍在練揮砍。穿著黑色的短打武衫紮著利落的髻,動作枯燥又一絲不苟,蘇白燕坐在那裡看了他好一會兒他都沒有發現,一心一意的就是揮劍揮劍。
直到汗水流進了他的眼睛裡,他才停下在一邊拿著毛巾擦了一下眼睛。這一停下,他無意間轉頭,就見到自家的牆上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
柳紹棣的父母不合,母親早年就去了禹京外的庵堂裡帶發修行,父親則是帶著一群妾侍去了範陽的柳家分支生活,許多年沒來禹京。禹京的柳家比之以前是大大不如,還是在他長成了勝了一場仗之後才恢複了些以往的輝煌。
他小小年紀就開始獨自一人生活在柳府,主子隻有他一個人,無人教導扶持。他又忙著習武念書,雖然到了這個該通曉人事的年紀,還是什麼都不清楚。
一般人家的男子到了這個年紀就該忙著說媳婦了,大戶人家也該準備著通房丫頭教導人事,但是他在戰場上,父母又各自過自己的沒想過他這個兒子,府中下人更加不能做主。所以柳紹棣長大這麼大,還真是除了家中帶他長大的奶娘嬤嬤,連正經看女孩子的臉都沒看過。所以,他更加不知道要如何與一個姑娘家相處。
所以,忽然之間看到坐在牆頭上一臉不高興對著他皺眉的蘇白燕,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好一會兒他才低下頭,決定當作沒看見她,又再次悶頭練起劍來。
蘇白燕看到他這反應,一陣氣結。這家夥竟然還敢無視她?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幾眼的樣子!她明明長得很漂亮,那家夥的無視態度是怎麼回事!蘇白燕氣悶了好一陣,無意間看見院子角落一株開得灼灼的桃花,忽然開口說道:“喂,我看你家院子裡桃花開得不錯,能不能幫我折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