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巧可愛的桃夭宮寢殿內, 虞王趙螭的聲音驟然響起。散漫華貴,冷淡壓抑,透過層層紗幔帳簾,準確清晰地傳到孟太後耳中。
孟太後震驚睜大雙眼,身體晃了晃,差點腿軟跌到地上。翦美人床帳內藏的男子, 居然是虞王!
脊背生出冷汗, 孟太後手心發涼,顫抖的音調從喉頭發出:“原來是大、大王。”
她從未想過,也從未相信,趙螭此人, 居然還能做出藏在女兒家床帳中這樣的荒唐事!
孟太後呼吸發緊, 低頭緩緩俯身, 對著翦美人的床帳, 畏懼且謙卑地行禮。
床簾靜靜,尾端流蘇幾乎垂在地麵, 金繡宮錦,精致華美, 在孟太後看來, 堪稱刺眼。因為意識到虞王趙螭就在裡麵, 床帳內,翦美人那道模模糊糊的纖細身影, 似乎也跟著變得可怖嚇人了。
想起自己剛才對翦美人說的話, 全都被趙螭聽到了, 孟太後臉色一點點發白,牙齒忍不住顫抖。
她怎麼敢惹趙螭啊,趙螭可是蕭太後的兒子。
趙螭可是虞王啊······
按理說,她是太後,是趙螭的長輩。可孟太後自己清楚,在虞王那裡,她什麼也算不上。
又聽床簾遮掩後,窸窸窣窣響動,孟太後眼皮跳了跳,愈發覺得荒唐了。
“來桃夭宮的路上,哀家被風吹昏了腦袋,一時糊塗,才口不遮掩,說出了剛才的那番話,翦美人······”孟太後頓了頓,咬牙說出後麵的話:
“希望翦美人能原諒哀家。”
“你倒是識趣。”裡麵趙螭笑了一聲,與有榮焉似得。
接著他又笑了幾下,細細碎碎,低聲嗔罵翦美人,什麼愛妃莫要調皮。聽到這樣的動靜,孟太後一時尷尬。
趙螭這樣,怎麼怎麼有種昏君的感覺。孟太後心情複雜,但很快,她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趙螭變成昏君才好。這樣子,孟家接下來要做的事,就不會受到天下叱罵了。
孟家就能心安理得地處死昏君趙螭和妖妃翦美人。
床簾內調笑的聲音響起,男子低啞曖昧,女子嬌柔含羞。孟太後越聽越覺得不堪入耳,她狠狠皺眉,對趙螭和翦美人的鄙夷,衝淡了她對虞王的恐懼感。
帳內,翦姬麵無表情,眼眸中閃動著無奈,她被趙螭抱住,趙螭搖了搖她的手,表示些討好。
接著他帶著沙啞的笑音傾灑在她的耳畔,還有一些不可明說的話。翦姬眉頭跳了跳,生無可戀地配合著趙螭發出些稀奇古怪的聲音。
輕輕喘.息聲從美人口中吐出,趙螭眯了眯眼,抱住翦姬的胳膊更加用力,幾乎想要把她揉進骨子裡。
再低頭,湊到翦姬耳邊,懶懶地笑著,樂此不疲地假扮旖旎帳暖。
帳外,孟太後聽得是越來越麵紅耳赤。
翦姬起初是沒什麼感覺的,但趙螭一直在逗弄自己。最後,美人白皙如雪的麵龐,漸漸又染上酡紅。
翦姬靠在趙螭的懷中,突然感覺到男人低頭,她的脖頸處突然貼了一個溫涼柔軟的東西。
趙螭笑著,將灼燙呼吸噴灑在美人瑩玉肌膚上。
“趙螭!”帳內,隻聽翦美人惱羞成怒地嬌罵。
孟太後此時恨不得立馬鑽到地縫中。
趙螭並沒有說讓她離開,她不敢擅自妄動。
“嘩啦——”一聲,床簾被掀開。
接著,悄悄抬眼看過去的孟太後,眼中閃過震驚。虞王趙螭,居然,被翦美人從床帳內推出來了。
虞王發絲淩亂,玄色外袍鬆鬆垮垮,一副散漫貴公子的樣子。
但是,在離開翦姬的瞬間,趙螭臉上全部的溫情笑意驟然消散。鳳眸微眯,臉龐冰冷陰戾,哪裡有一分一毫溫潤的好樣子。
隻要看到趙螭,她就能想起蕭太後,此時趙螭冷冷看過來,孟太後害怕地發抖,“撲通”一聲,居然跪下了。
之前威嚴的太後模樣,在趙螭現身的刹那,全部破碎。
虞王高不可攀,雍容華貴,孟太後作為先君妃子時,就害怕他們這些君王。此時趙螭周身的壓迫氣場,讓孟太後下意識瑟縮臣服。
她用丹蔻指甲掐了掐手心,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因為翦美人,趙螭已經要變成昏君了,孟家馬上就可以替代趙螭。自己既然決定選擇孟家,那就不能怕。
又想起翦美人······孟太後忍住對虞王的懼意,抬頭皺眉向床帳內看。
美人眼眸如同萬千秋水,肌膚凝脂如玉,眉眼五官精致的,簡直是前所未見。此時翦美人臉頰飛紅,眸中羞怒,就像、就像九重宮殿中的仙子,被虞王趙螭奪了過來,藏到人間床帳內。
不得不承認,翦美人真的名不虛傳。
看到翦美人的模樣,孟太後下意識,竟然生出了些惋惜。這樣的女子,也許馬上就要因為孟家和虞王的原因,成為犧牲品而香消玉殞了。
孟太後又想起了蕭太後,蕭妃······
蕭妃不也是,和翦美人一樣,有著出眾麵龐的絕世美人嗎?
孟太後心中頓生寒意,視線怔怔留在翦美人臉上,似乎要看出一朵花來。
“太後,你看寡人的翦美人作甚?”趙螭語氣有些古怪。趙螭挪了一步,擋住翦姬的身影。
孟太後回神,咬了咬牙,低低道:“翦美人是大王的妃子,自然是隻能由大王賞罰,哀家方才逾越了。”
又低頭,扣響地麵,“哀家從來沒有求過大王什麼,這次,哀家隻是想讓大王去解個悶,隨便看一眼。青鴦那孩子,也是不錯的······”
孟太後居然為了讓趙螭去看舞姬跳舞,做到這一步。
一國太後居然會對國君下跪扣頭,翦姬若有所思看著麵前的情況。
翦姬心中疑惑,她一直都能察覺到,虞宮的氛圍,虞宮的君王關係,和普通的宮殿不同。
不過,孟太後再怎麼卑微,翦姬也不心疼。
她甚至覺得孟太後有點惹人煩,孟太後怎麼能這個樣子,怎麼能一直勸趙螭去看舞姬跳舞呀?
翦姬下意識盯向趙螭的後背,眸中帶了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警告。似乎,隻要趙螭因為孟太後這麼卑微而點頭同意,同意去看舞姬跳舞,翦姬就要收拾他了。
背後美人的視線太過強烈,趙螭身體頓了頓,扭頭對著翦姬無辜地眨眨眼。
轉過臉麵對孟太後時,趙螭又像變臉一樣,換了個神情,眼眸冰冷,勾起譏諷笑意:“你求寡人?你憑什麼求寡人呢?”
又輕輕道:“寡人,隻聽翦美人的請求。”
而翦美人,自是不同意孟太後的請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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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後,孟家院中,騏候將軍黑著一張臉,讓下人們把搭建好的舞台子拆掉。拆完後,地麵上都是紅綢,下人還來不及收拾,就被罵罵咧咧的騏候將軍趕出院子了。
下人惶恐退下,走出院子時,正好撞到了孟梁晝。
“三郎。”下人躬身行禮。
孟梁晝看一眼,接著輕飄飄走過。他的表情總是麻木的,好像什麼事都引不起他的興致。
孟梁晝的背影消失在遠處,下人搖了搖頭,惋惜歎氣。自從孟夫人死後,他們孟家是越來越混亂了。
孟老將軍天天因為丞相傅朗安的針對而大發雷霆,騏候將軍又不知道在搞什麼,稀奇古怪的很,人也越來越奇怪。而孟家三郎,整日像丟了七魂六魄似得,漫無目的地在孟家閒逛。
下人暗暗決定,要趕緊把行囊收拾好,離開孟家。
孟梁晝走進轉角後,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很快,他來到書閣,藏在誰也發現不了的角落處。
不知等了多長時間,書閣的門終於打開,走出一個身材曼妙的嫵媚女子。
“那豎子辦事不利索,誤了讓你去接近虞王的機會。”孟老將軍白眉緊蹙,對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