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宮簡兮台, 趙螭表情淡漠, 在內宦的跟隨中,走入室宇屋內。簡兮台仿照大殿坐席規製, 兩側放置案席, 中間上位坐北朝南。
“把沃地的書簡給寡人找出來。”
聽到趙螭的命令,烏溫抬頭, 招呼小內宦:“愣著作甚, 還不快點把書簡遞給大王。”
此屋布局與尋常不同,高大書架緊靠兩麵牆壁,架子上浩繁書簡堆積, 有的書簡甚至放在架子旁的地上, 簇成小山。
規矩候在旁側的小內宦,聽到烏溫的吩咐,低低道了句“諾”, 轉身走到高架麵前, 舉著火燭, 在眾多書簡中細細找尋。
書簡被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發出響聲。小內宦額頭漸漸冒冷汗,找了半天, 居然還沒有找出來。
小內宦心裡著急, 明明就放在這裡的啊······怎麼找不到了。他害怕虞王等的久了不耐煩, 又不敢直接去看虞王的反應, 隻能一邊找一邊悄悄抬眼看向烏監。
照理說, 他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烏溫早就要發火了,小內宦惴惴不安看向烏溫,卻發現烏監正在偷偷盯著大王,倒是沒心思理他。
烏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烏溫覺得······大王有點奇怪。
首先,趙螭來簡兮台,是為了和丞相商議叛逃到沃地鵠邑的孟老將軍之事。而平時商議事情,為了壓一壓傅朗安的傲氣,趙螭都是在傅朗安等了半天後才出場,這次趙螭卻提前到了。
虞王下了朝會後神情有些茫然,抬腳就要去桃夭宮,烏溫一驚,提醒他要去簡兮台。趙螭被這麼打斷思緒,也忘了需要晾著傅朗安的事,直接就來簡兮台了。
其次······烏溫默默收回放在趙螭身上的視線,表情古怪,大王手裡的那個簪子,不會是翦美人的吧?
大王已經思念翦美人到睹物思人的地步了嗎?
趙螭盯著手中的簪子,眯了眯眼,烏溫覺得他不像是在看簪子,而是在看簪子的主人——翦美人。
虞王麵龐沉冷,臉頰線條俊美,盯著簪子看了半天,輕飄飄的話擲在空中:
“烏溫,你說寡人為何拒絕她了?”
幽幽的,陰沉沉的,讓人不寒而栗。小內宦心裡跟著抖了抖,差點被地上的書簡絆倒,兀地想起沃地的書簡,好像被丞相拿走了。
烏溫表情有些僵硬,大王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大王是在說翦美人嗎?什麼拒絕?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隻能說:“美人心善,定能理解大王。”
想起美人凝脂玉膚,絕美麵龐,柔柔嗓音,趙螭心中躁意不斷,隨即便是後悔。
昨晚離開桃夭宮後,趙螭整宿無眠。
聽到烏溫的話,趙螭掀了一下眼皮,“心善?”
烏溫實在琢磨不透趙螭的想法,硬著頭皮道:“是,臣以為無論大王做什麼,翦美人都會原諒大王,因為大王是為了翦美人。”
“不,寡人喜愛翦美人,怎麼會做出她不願意的事來。”趙螭皺了皺眉,有些不讚同。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清咳一聲,聲音微冷:“大王。”
傅朗安身穿官弁爵服,博帶規整,站在門前,抬手拱袖,折身行禮。
不知道他聽了多久。
趙螭看他一眼,傅朗安迎上虞王視線。
“丞相來的真是時候。”趙螭似笑非笑。
傅朗安掛起疏離的笑容,口中恭敬:“臣不敢讓大王久等,居然讓大王等待臣,實乃臣之罪過。”
“寡人有翦美人的簪子打發時間,倒也不急。”趙螭摩挲著手中做工精致,似乎還帶著幽香的簪子,挑眉看向傅朗安。
傅朗安笑容微微凝固。
虞王在試探他。
“那臣······要恭喜大王與翦美人恩愛如山,琴瑟和鳴。”傅朗安低頭,慢慢道。竟也忘了,自己曾經向虞王諫言,虞王不能耽於翦氏女美色。
因為那個探子青鴦說翦美人的身份沒有表麵上那麼簡單,傅朗安連夜讓人去吳國翦氏查探,一宿沒睡。此時聽到虞王談及翦美人,便有些恍惚。
“是麼?”趙螭輕嗤一聲。
趙螭麵色稍沉,恩愛如山,琴瑟和鳴,卻不知······何時才能將美人真正擁入懷中。
·
“美人······”采葛抱著衣裳羅裙進來,看到翦姬還坐在鸞鏡前,頓時噤聲。
昨晚大王來了又走了,今早翦美人醒來後,就一直······一直在照鏡子。
翦美人坐姿優雅,起來後就讓宮女把鏡子搬到桌案前,正坐端視鏡中的自己。
美人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美,然後沉迷自己的外貌不可自拔了嗎!采葛忍不住胡思亂想。
“采葛。”翦美人柔柔喊了一聲。
宮女的腳步聲響起時,透過鏡子,翦姬就看到了抱著衣服站在她身後的采葛。
采葛性子率真,說話不遮遮掩掩,在她麵前更是不太會偽裝自己的情緒。
翦美人看過來,眉尖輕蹙,我見猶憐。
采葛吞了一口口水,她覺得和翦美人相處的時間越久,越能看到美人不一樣的美。
就比如此時翦美人蹙眉,和平日比更加憐人脆弱,居然給她一種翦美人是在為情所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