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不必把這男孩專門扔到鬼麵前,隻要鬆開手,憑借自己的實力絕對可以成功逃脫。
為什麼寧可狼狽得像條在泥水裡滾過的野狗,也沒有鬆手,甚至不得不忍耐這孩子不停掙紮踢打找麻煩呢?
大約因為我還是個人吧,他苦中作樂般的這樣想。
“左!”身後及時傳來提示。青年不暇思索,帶著男孩就地向左滾去。
刀影仿佛翻卷奔騰的浪花,在麵前蕩開一片凜冽的碧藍。
地上多了條被斬斷的手臂,鬼抱著斷肢後退:“鬼殺隊?礙事的家夥!”
又一次,被這個天真的傻瓜擋在身後保護。
溫柔與包容的海浪在麵對敵人時變得異常冷酷且尖銳。刀光如同狂瀾,能從始終精準如一的落點看出,那是日複一日持之以恒,堅持不懈苛求自我才能達到的成就。
人會從特彆的存在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過去那個單純的蠢貨夏油傑,也是這麼一次又一次擋在詛咒與普通人之間,然後躲在無人之處勉強自己吞下一枚又一枚裹著嘔吐物的抹布團。
執著的,堅定的,義無反顧的,走在他不斷賦予意義的道路上。
怔怔看著奮力斬殺惡鬼的少女,他又清楚的意識到,她和他不一樣。
瘋子。
明知道不可能救下所有人,明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去救,明知道很可能徒勞一場毫無意義。
她還是選擇走那條崎嶇艱險的路。
被夾在胳膊底下的男孩趁夏油傑出神之際彆過身子狠狠咬了他一口,奮力甩著兩條小細腿像條可鄙的爬蟲撲向親人殘缺不全的屍體。
鬼注意到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它作勢衝向那小東西要撕開他,獰笑著大叫:“撒,你選擇救哪一個呢?”
——救孩子,稀血會死,救稀血,孩子會死。
青年也很想知道。
生命的質量,在你眼中是平等的嗎?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少女頭也不回,毫不猶豫放棄了能夠保護自己的武器——她將那振漂亮長刀甩給身後青年,衝上去單憑體術與血肉之軀保護儘給人添亂的小猴子,以及他已經去世的親人。
無法抑製的喜悅與憤怒同時交織在意識深處,喜悅於那條他走不下去的路有人能走,憤怒於她將自己擺在所有生命之後。
這種天真爛漫的傻瓜,簡直比海裡的鯨魚還要稀少,就不能為了這個滿是猴子的世界做點貢獻、為了降低點猴子濃度而好好活著麼!
“感謝我沒把你們扔在這兒喂爛猴子。”夏油傑接住她的刀當空甩了一下尋找手感。這振打刀對他來說不但重量偏輕,就連長度也有點短了,不過好在是有刀刃的鋒利武器,總比沒有強。
在鬼的眼裡,鬆開日輪刀的鬼殺隊劍士是比稀血更讓它樂於殺死的獵物,前者滿足食欲,後者滿足征服欲。說不來哪個更重要,都能讓它心滿意足。
不過是個尚未成年的少女,手裡又沒了刀,它毫不猶豫放棄馬上就能到手的男孩,四肢著地於飛奔中急停轉向,企圖突襲追上來的源千歲。
他眼裡隻盯著誘餌,忽略了背後接到刀的夏油傑。
刀刃帶著破空聲平直下切,砍偏了。不太擅長冷兵器的使用者乾脆上腳粗暴踹開卡住刀身的鬼,向刀的主人擠出抹假笑:“抱歉,手滑。”
說完他快步搶上前再次揮刀,這次總算剁在脖子上。
“我的刀!”源千歲看也不看滾落在地的鬼頭,捧著臉頰小碎步上前哀嚎她的刀糟了毒手:“老婆你還好嗎老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老婆!”
夏油傑:“……”
果然是個憨憨沒錯了。
咒術師都不正常他是知道的,沒想到鬼殺隊也不正常。既然一樣不正常,四舍五入也不是不能把他們當成同類看待。
青年把日輪刀還給快哭出來的少女,為自己終於理順邏輯不必繼續糾結而鬆了口氣。
我討厭猴子,但她不是猴子,真好。
——那個……就算她還是猴子,也一定是最討人喜歡的猴子!
不對!我才不會喜歡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