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怒意和想要殺人的心,男人安排好所有事後, 才抱著小孩上了車。
一路上, 小孩一直都是由他抱著, 等上了車將乖乖縮在他外套裡的何青安置在副駕駛上時, 一直安靜的他突然小聲尖叫著往明哲身上靠,說什麼也不肯自己坐在位置上。
無奈,最後男人隻好叫還在公司的司機過來, 他抱著嚇壞了的何青坐在後座。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明哲知道何青是嚇壞了, 他則是情緒還在激動中。
如果不是理智告訴他阿青還需要自己照顧,明哲恨不得現在就去將那個已經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家夥丟到海裡去。
男人牢牢抱住小孩的手在抖,他簡直無法想象,如果自己沒有找來, 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將會麵臨什麼。
剛剛他的情緒太激動, 沒有來得及看清何青身上有沒有什麼傷口, 到了家才慌慌張張的叫了白醫生過來。
白醫生覺得自己已經習慣這種仿佛宮廷禦醫一般,隔三差五就要被宣來看不痛不癢小病的生活了,看在明哲給錢給的大方的份上, 他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到了明家。
以為和以前一樣是些小毛病, 沒想到來了之後,看見的卻是麵色凝重,一臉憤怒的管家。
“小少爺在房間裡, 先生也在。”
什麼情況啊這是?
平常小何青不都是在客廳乖乖等著看病嗎?
再加上管家的神色, 白醫生心裡有些不安, 腳下不由得加快了些,剛剛走到走廊上就聽到了小孩已經哭啞了的細碎哭聲。
他心裡一驚,連忙敲了敲門進去。
進門就看到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床上,摟著小孩正一個勁的柔聲哄著,白醫生這三年來沒少見到這種畫麵,早就不驚訝了,直接開口問道,“怎麼了?阿青哪裡不舒服?”
明哲轉身後他才發現男人渾身充斥著怒意,白醫生上次見到他這個模樣,還是在股市動蕩據說他們公司出了內鬼的時候。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在白醫生的催促下,明哲眉皺的死緊,慢慢鬆開了擋住何青的手。
青紫手印在小孩白嫩脖頸間,他隻穿著一個四角短褲,黃嫩的小黃鴨圖案下,是一些帶血的擦傷,這些傷口在其他人身上看來可能不算什麼,但落在從小被細心嬌養著,長這麼大一次傷沒受過的小孩身上,就是驚人了。
怪不得明哲這麼憤怒,白醫生小心下意識的瞅了一眼男人的臉色,他正在陰沉沉的望向何青身上的傷,那副模樣光隻是看上一眼就能讓人感覺到心中一涼。
“叔叔……”
何青本來好好躲在男人懷裡哭著,突然見光,立刻驚嚇的往明哲懷裡縮,一邊縮著喊叔叔一邊嗚嗚的哭著,可憐極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這是,這些傷誰弄得!”
“先來給阿青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
明哲冷聲說著,神情滿是壓製不住的怒意。
其實像是何青這種情況應該好好地去醫院全身檢查一遍,但他現在彆說去醫院,就連在家裡都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明哲隻好喊了他熟悉的白醫生。
細細的檢查了一遍之後,白醫生看著抱著男人臂膀如同在抱著什麼救命稻草一般的小孩,歎了一口氣。
“都是外傷,不重,擦藥就好了,但是阿青應該是嚇壞了。”
不用他說明哲也知道何青嚇壞了,見小孩這副害怕的樣子,隻好先送走了白醫生。
回來的時候,被子裡隆起一個小鼓包,男人輕輕掀開被子,在見到光的一瞬間,裡麵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抖,何青滿是恐懼的抬眼,見到是他後連忙爬到了他懷裡。
伴隨著耳邊小孩細碎的抽噎聲,何青小手攥住了明哲衣服,哭的漲紅的臉蛋緊緊依偎在男人胸前,像是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一般。
“叔叔……你彆走……”
不管之前有多麼大的怒意,在聽到何青帶著哭腔的哀求後,都化作了憐惜,明哲伸出手,輕柔的拍著他的小身體,柔聲哄道:
“叔叔不走,就在這陪你。”
“嗯……嗯……”抽泣著回答著,何青縮在他懷裡,乖乖任由男人上藥。
脖頸上的傷口還好,雖然看起來嚇人,其實並沒有傷到內裡,再加上明哲手儘量輕柔,順順利利的上完了藥。
等到了腿上,看到那些帶著血絲的擦傷,男人沉默著,將沾了藥的棉簽放在了上麵。
“痛……”
小孩小聲叫著,明哲能感覺到他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小身體又僵硬起來,他抱著何青,柔聲哄著,“聽話,上完藥就不痛了。”
可是這些疼痛對於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傷的小孩來說根本忍受不住,他抱著男人的手,哭著不想上藥。
耳邊是何青可憐的哭聲,明哲按住他想要掙紮的小腿,眼睛裡滿是血絲,忍著想要抱著小孩哄的欲/望,平穩著手,一點點上著藥。
等到傷口都被消毒完後,明哲才驚覺自己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放下棉簽,摟著滿臉淚水的何青哄他,“好了好了沒事了,上完藥了,很快就不疼了。”
“嗚嗚嗚叔叔……”小孩疼的渾身都在顫,卻一點都不記恨男人,還是依賴的往他懷中挪動。
“叔叔在呢,叔叔陪著我們阿青……”
“阿青不怕,叔叔把壞人打跑了……”
明哲持續不停的說著,直到自己的聲音嘶啞下來都沒有停下。
等到太陽落下,沒有開燈的房間漸漸暗下的時候,白嫩嫩的小孩擠在男人懷裡,濕漉漉的纖長睫毛可憐垂著,何青閉著眼,時不時的抽噎幾下,聽著明哲的磁性聲音安心的趙睡著了。
男人修長的大手輕柔拍著他的後背,等確定何青睡的安穩後,一直緊繃的精神才微微放鬆了下來。
他輕輕抱著小孩,把他的小腦袋放在了枕頭上,身體剛剛離開男人的懷抱,小孩就在睡夢中癟起了嘴,有些不安的小聲嚶嚀了幾聲,很快在男人溫柔的輕拍下放鬆了小眉頭,繼續沉沉睡去。
在床邊坐了很久,等到房間裡徹底暗下後,明哲這才離開了房間。
管家一直在外麵焦急的等待著,因為之前明哲的吩咐也不敢來打擾,此刻見他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先生。”
“噓。”男人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一路走到走廊另一邊,確定不會吵到何青後才輕聲問道,“律師來了嗎?”
“一直在客廳等著,小少爺學校的班主任也來了,霍先生剛剛也打了電話說要來拜訪。”
明哲揉了揉眉心,沉聲道,“我下去見他們。”
彆的不重要,那個膽敢對阿青下手的人,必須要得到懲罰。
霍天昊的父親是明哲最後一個見的,他來的原因是賠罪。
人是霍天昊拐到校外的,也是他帶著何青去的網吧,沒出事還好,現在明哲看的跟眼睛珠子一樣的小孩出了事,他怎麼著都要來陪個罪。
明哲雖然遷怒霍天昊,但他到底是個孩子,再加上,他還有些事需要霍家幫忙。
雖然霍家現在是比不上明家,但他家的公司是祖上傳下來的,而在上個年代,這個公司的前身是要債。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小子以後在裡麵絕對不會好過,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
霍父年齡也不小了,可麵對著比自己年輕的明哲,卻是一口一個您,看著對麵神情間看不出什麼情緒的男人,他在心中咋舌。
從前就聽說明哲狠,在商界一向是一條毒蛇,咬住人就不鬆口,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
明明能直接將人告到死刑,偏偏卻硬要讓他在裡麵待上一輩子,再加上他這邊出手,擔保那人下半輩子過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收到的消息說那小子下麵已經廢了,霍父臉上的笑容更加和善。
送走了霍父,明哲上樓,哪知道在門口就聽到了何青崩潰的哭聲。
他連忙推門進去,開了燈後,床上的小孩閉著眼哭喊,明顯是做了噩夢。
“叔叔……叔叔彆走……”
急促嘶啞的聲音如同一塊巨石一般砸在了男人心頭,明哲快步上前,“阿青,醒醒,我在這呢。”
“叔叔!!”
何青滿頭是汗的猛然睜開眼,一雙哭紅了的漂亮大眼直愣愣的望向男人麵容,像是嚇傻了一般。
“阿青彆怕,彆怕啊。”明哲心疼的把他小小的身體抱起來,輕聲哄著,“叔叔陪著你,彆怕……”
“嗚嗚嗚嗚叔叔……”何青眼中都是淚水的抱緊了男人的脖頸,聲音中滿是委屈與驚恐,“你走了,你不理我……”
知道他怕是做了噩夢,明哲緊緊抱著他,連聲保證,“叔叔不走,不走……”
小孩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的保證,猶在抽泣著說著,“你沒看見我,嗚嗚嗚……”
“看見了看見了,阿青這不是在這呢嗎?我正抱著你呢,乖,不哭了,眼睛疼嗎?”
聽著男人的溫柔聲音,何青總算平靜了下來,他哽咽著聲音回答,“疼……”
“好想睡覺……”
“可是睡著了,叔叔就走了……”
耳邊是他養大的小孩的委屈聲音,明哲心都軟了,他抱著何青晃著,“叔叔不走,我陪著你。”
“真的,真的嗎?”
“真的。”
男人上了床,“今晚叔叔就在這裡陪你,阿青彆怕。”
“嗯……”
何青小小的腦袋枕在他身上,小手抓住男人修長指尖,這才像是安了心一般,委委屈屈的合上了眼。
明哲大手輕輕拍著他的背,想到如果晚了一會可能何青夢到的就會變成真的,心中就滿是後怕。
他養了何青三年,這三年裡已經完全將這個乖巧的孩子當成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就連何青牙疼晚上哭都是由他來哄著睡著。
阿青學習成績不好,也沒有什麼經商天分,這些明哲都沒放在心裡,他們的年齡相差隻有十八歲,白醫生也說了他的身體比何青好,也許真的能活的比小孩長。
本來,明哲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長長久久護住他的,有他在,沒人能欺負了阿青。
可今天這件事給明哲敲響了警鐘,他在的時候還好,可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不在了呢?
阿青還這麼小,又這麼天真好被人騙,如果他不在了,他這麼一個需要精心嗬護的人,該怎麼存活下去?
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麼事,被養的天真不諳世事的阿青……
男人無聲的呼出一口悶氣,輕輕拍著小孩的背,一晚上都沒有睡。
第二天,他帶來一條項鏈,掛在了何青脖子上。
“這是我送給阿青的禮物,阿青答應我一直帶著好不好?”
何青懵懵懂懂的摸了摸項鏈,乖乖點頭,“我一直戴著,不摘下來。”
那個黃毛年輕人到底還是給小孩造成了陰影,他開始晚上不停的做噩夢,每次都是哭叫著醒來,又被噩夢嚇得不敢繼續睡。
明哲無奈隻好每天晚上陪著睡,每次何青從噩夢中驚醒哭喊的時候,前一秒還在沉沉入睡的男人後一秒就能熟練的抱著他哄,連白醫生都說他這是又當媽又當爹。
就這麼哄了快一個多月之後,何青總算不會半夜從夢中驚醒了,隻是好不容易外向起來的性格也變得更加靦腆怕人起來。
明哲每次見他出門都怯生生躲在自己後麵,心中的擔憂就又添了一層。
終於,他找來了律師,鄭重立下遺囑,設立如果自己身亡,何青將會是唯一繼承人。
白醫生作為唯一一個和他走得近的長輩,知道後歎息一聲,問他,“值嗎?”
“值。”英俊男人淡淡笑著,眼望向樓上,“阿青能活的開心,我就值了。”
“誒……”白醫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神情有些擔憂,“就算是你真的……阿青那麼天真,以後也護不住,除非你找到一個能護阿青一輩子的人,不然啊……”
明哲垂下眼,沉聲道,“他還小呢,我慢慢找,總能找到的。”
白醫生看著還不過三十的男人,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化為了又一聲歎息。
***
七年後
今天是個好天氣,明哲左手拿著報紙看,右手舉著杯子慢悠悠的喝茶,神情很是愜意。
正在享受自己的早晨時光時,樓上傳來急切的蹬蹬蹬下樓聲,他一抬眼,就見自己養大的少年頭發亂糟糟的慌亂下樓,與他對上視線後軟軟的問,“叔叔你怎麼不叫我起床啊,我都遲到了!”
“哪裡遲到了,這不是還早著嗎?”男人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少年一雙細長白嫩的腿上,眉立刻皺了起來,“褲子呢?”
“啊?”何青剛睡醒大腦還懵著,有些迷茫的低頭掀起身上過長的襯衫,露出下麵的平角褲,“這不是在這呢嗎?”
看著褲子上黃色小鴨子,明哲不讚同的皺眉,“我說長褲,你穿這麼短怎麼出門!”
“沒有,我忘了穿了,現在就去穿。”沒領會到男人在生氣,少年疑惑的低頭扯了扯衣服,轉身就要上樓。
“等等!”
男人喊住他,在他疑惑回頭後輕咳一聲,放柔了聲音,“阿青,今天外麵太陽太大了,你身體不好,萬一曬壞了怎麼辦,要不今天就彆出去了。”
“可是我都和霍天昊約好了,他說帶我去玩好玩的,叔叔我上樓換衣服啦!”
看著少年邁開兩條細長的腿歡快上樓的背影,明哲神情不悅的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管家端著菜放在桌子上,見到男人難看的臉色笑嗬嗬的道,“霍少爺是先生知根知底的,您也不用這麼擔心。”
能不擔心嗎?霍天昊那小子,今年才十七歲就已經談了多少女朋友了,成績還那麼差勁,每天就知道帶著阿青到處玩。
要不是看在這小孩還有點分寸沒把阿青帶去那種臟地方,他肯定早就強行把兩人分開了。
等何青換好衣服下樓,明哲挑剔的看向漂亮少年的腳邊,那裡此刻裸露出來,露出了小小的,仿佛一隻手就能掐住的腳踝。
“阿青,你是不是又長高了?”褲子都矮了那麼多,看看腳踝都露出來了!
“真的嗎!”少年開心起來,立刻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男人麵前,“叔叔你從哪裡看出來我長高了的?”
他小時候就矮,從小喝牛奶,每天吃好喝好,可到了現在,都十七歲了,還是瘦瘦小小的,班上男生大部分都比他高出一個頭或者半個頭來,再加上長相過於秀氣,還曾經被誤認為女孩子表白。
這也讓自認為自己是男子漢的少年苦惱起來,每天不遺餘力的想著辦法想要長高,偏偏他唯一的家長明哲還寵著,想要什麼都給弄來,就這麼折騰了半個月,雖然去量身高還是那樣,但何青總有一種自己已經長高了的錯覺。
見麵前少年一副驚喜的模樣,知道他在盼望什麼的男人目光落在他露出的腳踝上,“估計上長高了,不然褲子怎麼變得這麼短。”
要知道,他讓管家準備的衣服,可都是多一分不多,短一分不短的。
“啊……”
何青剛剛還興致勃勃的神情落下,有氣無力的坐回了位置上,“這條褲子是天昊送給我的,他說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就是要短才對。”
又是霍天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