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早起的鬆陽老師澆過水的豆藤在架子上努力伸展,隔壁的道場裡現在還空無一人,但再過一會兒,就會傳來學生們練習劍道的整齊呼和聲。
沒有事務,沒有五年發展計劃,沒有吸血鬼,也沒有黑手黨。
鼻子剛剛消腫的雨宮翠麵上還殘留有星點青紫,性格內向,沉默寡言,在(除高杉晉助外的)所有人眼裡都是需要多加照顧的小可憐。
鬆下村塾除了村民們的孩子,也收留了一些無處可去的流浪兒,晚上會讓他們在這裡留宿。
被撿來的阪田銀時,以及背棄了原本的階層、從講武館跑來的雨宮翠、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再加上另外三個乞丐出身的孩子,七個人每晚都睡在同一間房裡,榻榻米上橫七豎八地擺滿了鋪蓋。
還好孩子們身量尚小,還都睡得下。即使是過去最嬌生慣養的高杉,也沒有吐露絲毫的抱怨之詞。
如果說生活就像一碗剛出鍋的白米飯,看似簡樸乏味,細品之下卻又令人回味的甜香——那麼毫無疑問,高杉晉助就是這碗米飯上趴著的綠頭蒼蠅。
好巧不巧,高杉同學也是這麼想的。
唯一的區彆,就是蒼蠅變成了雨宮翠。
於是某天醒來之後,相看兩厭的二人連眼神都不願意給同屋的對方一個,迅速穿衣洗漱之後,就一人往左、一人往右,沉著臉在村塾的兩個對角處等候著前來彙合的小夥伴。
稍遲一些的桂小太郎阪田銀時氣喘籲籲地跟上來,說出口的台詞也相差不多。
“大清早的,誰又招惹你了?”
那個答案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高杉晉助雨宮翠清清喉嚨,意外深長地拍了拍小夥伴的肩膀,拍得後者心頭默默流下一滴冷汗。
“——我們的計劃,是時候開始執行了。”
當天清晨的劍道練習,在自由切磋、尋找對手的環節中,其他學生和站在一旁的吉田鬆陽都敏銳地注意到,月前擊敗首席弟子阪田銀時的高杉——那個紫發的小少爺,正手持木劍,目露凶光地朝著某道單薄的身影大步走去,顯然準備發起挑戰。
那個倒黴蛋,自然就是眾所周知跟他合不來的雨宮翠。
在周圍弟子的竊竊私語之中,被提醒了的雨宮翠轉過身來,略帶訝異地挑了挑眉。
這幅態度,顯然是趁著人多,準備了什麼騎虎難下的賭注給他。
不過自己這邊還未發動,對方就先一步送上門來……從某種層麵上說,這家夥和他還挺有默契?
而來勢洶洶的高杉晉助瞥見對方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嘴角還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笑容,頓覺把這個人趕出去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裝淡定也是沒用的!反正這場戰鬥你一定會輸,即使不答應“輸給我就離開村塾”的條件,眾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狼狽地擊敗,軟弱如你,肯定也沒臉待下去了吧?
距離雨宮翠還有一步之遙,他停下腳步,深深吸氣,帶著對敵手的基本尊敬,準備下達戰書。
然而就在這時,某個意料之外的人物從斜刺裡衝出,木刀囂張地遙指他的脖子。
“高杉,我要挑戰你!”
“不要以為贏了一時大意的阿銀你就是no1了,彆忘了那之前我贏過你多少次!快來打一場,就算你昨天晚上土下座哭著求了我,阿銀我也不會放水的!”
“……誰求你了啊!!”
咆哮完之後,高杉晉助試著把這個討人厭的天然卷扒拉開,繼續完成自己的趕人計劃。然而後者像不倒翁一樣靈活地躲著他的手,時不時湊上前來,觀察他的表情之後,滿臉認真地長籲短歎。
“害怕了啊,果然害怕了啊~不敢再答應呢,滿臉都是心虛呢——看來上次切磋途中阿銀突然腹中劇痛,果然是高杉你個卑鄙小人在水裡放了○藥!”
周圍同學逐漸變味的眼神讓高杉晉助意識到,如果他再一味避戰,某個恬不知恥的銀發天然卷糊到他臉上的罪名,就相當於被變相落實。
這種有損武士榮耀的事,他絕對不能容忍!
於是,朝邊上揣手看戲的雨宮翠怒瞪一眼,高杉晉助含恨吐氣,終於把注意力全然投注到了眼前的勁敵身上。
“我,高杉晉助,接受你的挑戰——儘管來吧,銀時!!”
學生們都不由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這場即將上演的複仇之戰。而道場的邊緣,同樣被那兩人吸引了目光的雨宮翠,肩膀上突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他緩緩回頭,映入眼簾的小少年並不陌生。
斂著暗光的黑發在腦後束成馬尾,額前留著兩鬢略長的齊劉海,皮膚偏白,相貌溫婉端正,頗為亮眼。
由於還沒長開,乍一看仿佛哪家的貴女。
但這孩子本身並不帶絲毫女氣,細看之下,倒是有些超越年齡的平靜意味,足以讓人忽略這幅皮囊。
“桂小太郎。”
雨宮翠叫出他的名字,倒也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慌亂神色,讓後者深深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事嗎?”
桂斟酌言辭,半晌才慢慢道:“你……變了很多。”
雨宮翠靠在道館的牆壁上,看著人群的中心打得你來我往,嘴上淡淡地接著話。
“高杉可不這麼覺得。在你心中,以前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子?”
既然正主這麼問了,桂小太郎也不做掩飾,思考之後毫無粉飾地說了出來。
“因為懦弱怕事而被針對,儘力依附著高杉的可憐蟲?”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雨宮翠的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
……這破係統安排的什麼背景身份,我拉個路人過來從頭刷起都更簡單!!
圍觀戰圈的學生們發出一陣陣驚呼,而牆角兩人的談話卻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雨宮翠垂下眼睫,看著自己握著木刀的蒼白指節,知道這個關節糊弄不過去的話,桂小太郎的心裡必定會留下一份難解的疑惑——對方是高杉的好友,這並不是好事。
桂的好奇心在時時刻刻膨脹。
眼看氣氛醞釀得已經足夠,雨宮翠妥協地歎一口氣,略帶嘶啞地開了口。
“我……從小就隻有高杉一個朋友。”
“我現在知道了他是如何想的,你不必再開口。但是、那時候,對我來說,我隻是希望唯一的玩伴留在身邊而已。”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好像是他打跑了欺負我的小鬼?總之就是那種劇目,記不清了。”
“雖然我自己也有應對的法子,但是被人關心,被人重視,感覺很不錯不是嗎?”
“所以,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儘力重複……那一天。”
對被拯救者來說或許是奇跡,但對拯救者來說,反複上演的重複劇目隻會招致厭煩。
雨宮翠那邊還在思考著這套邏輯是否足夠通順,而旁邊的桂小太郎已經驚愕地直起身來,投過來的眼神相當難以置信。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一樣,細細打量著麵前的同袍。
及耳的柔順短發散落下來,幽深的黑眸如同深潭,幾乎無法反光。雖然氣息依舊偏冷,臉上的表情也寫著生人勿進,但與幾年前初次相識相比,那副讓人心中膩煩的畏縮神態早就一掃而空,漠然得像是換了個人。
“所以,”他咽了咽唾沫,喉嚨有些發緊,“以前都是在演戲嗎?!”
雨宮翠似笑非笑地掃過去一眼,桂小太郎下意識後仰,察覺這很丟臉之後又強行扳了回來。
“這怎麼能叫演戲呢?”
明明是熟悉的臉,但略微湊近時,那些意味深長地說出口的話仿佛繚繞著森森鬼氣,讓自認心性超凡的桂小太郎後頸的汗毛都聳立了起來。
吸納所有光線的黑眸與他對視,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可是真的被欺負了呀。”
他話音剛落,道場中心的戰圈周圍爆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顯然已經分出了勝負。
雨宮翠重新挺直身子,把注意力從桂身上移開,而後者顫巍巍吸了好大一口氣,覺得直到今天,自己才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人心裡的鬼。
眼看對方往人群內走,顯然準備就這麼結束談話,桂小太郎的胸口急促起伏兩下,還是出於一直秉持的坦蕩心態,叫了雨宮翠一聲。
“你說的那些話,我會如實轉告給高杉的!”
那人一手按在腰間木刀的刀柄上,毫不意外他會這麼說,甚至還回頭對他笑了笑。
“沒關係,你去說呀。”促狹地挑了挑眉毛,“——看看他會相信我還是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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