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第二天。
王都的少女們悉心打扮,在家人的陪同之下滿懷希望地來到了市民廣場前,提著裙角融入這一片摩肩擦踵的人海。
每個人都在笑著、交談著,毫不掩飾對於新一年的期冀,不時在提及舞會時照常讚美王族的平易近人,懷抱著遇上白馬王子的憧憬。
氣氛火熱而融洽,入耳儘是此起彼伏的談笑聲。似乎是為了給氣氛添一把火,天空中慢慢悠悠、落下了密集的白色雪花。
——不,並不是雪花,而是印著字樣的白紙。
疑惑的人們隨手接住一張,剛剛看了兩三行,臉上已經唰地褪去血色,變得像手中的紙一樣蒼白。
方才還紅火熱鬨的廣場,宛如被這場毫無溫度的紙之雪整個淹沒凍結,徹底失去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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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族欺騙了我們!!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實際上隻把我們當做放養的家畜!”
“我的妹妹,她是去年參加了舞會後失蹤的,老天啊,你們這些禽獸到底把她帶去了哪裡?!”
“住嘴!你們這些白癡,不許去看那些傳單——!聽好了,再發現傳播不實消息的,一律處死!!”
“城防軍?呸!不過是道貌岸然的搶劫犯,事到如今還擺什麼架子?!!”
聚集的民眾很快被士兵們驅散,敢於上街抗議的畢竟是少數。
大部分人家雖然得知了消息,但第一反應都是待在家中閉門不出,生怕無妄之災落到自己頭上。
城門處不時有大股軍隊出入,身披鎧甲的士兵們狼狽地伏在馬上,被民眾厭惡的眼神注視,離去時的姿態宛若逃難。
他們是去支援人手不足的周邊城鎮的,被派發了大量傳單的不止王都。非王城居民更少有不能下手的貴族背景,失蹤人數更多、積壓的怨氣也更重,反彈已經激烈到了當地軍隊無法壓製的地步,不得不從王城借調。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先前抗議的群眾和驅趕他們的軍人踩踏過,變成了不堪直視的臟汙泥水,一派慘淡景象。
最頭鐵的頑固分子被拷走了,剩餘的人做鳥獸散。昨日還遍布歡聲笑語的美麗街道頃刻之間空空蕩蕩,連空氣都變得像鐵塊一樣沉重,幾乎難以呼吸。
從酒店房間的窗戶向下打量的巴法羅嘖嘖稱奇,看熱鬨不嫌事大地晃著腦袋。
“有意思,真的好有意思!區區幾張紙就能做到這種地步,真想讓少主和Baby5也來看一看!”
雨宮翠正坐在床邊翻閱一本科普讀物,聞言抬起眼來,往過度安靜的街道上看了一眼。
“這算什麼啊,還遠遠不夠呢。白鎮的劫匪們沒有劫掠過這裡,參與舞會的女孩子又大多扯得上貴族背景,王都的矛盾要柔和多了。被搶劫過的那幾個鎮子,現在才是真正的熱鬨吧。”
巴法羅聞言,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這樣啊,真可惜……我有點想去那些地方看一眼了。”
“那倒不用。”
雨宮翠合上了書,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注視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本來我是想等地方上的反抗軍來這裡推翻王族的,但是太慢了,少說也要一兩個星期。但是,羅馬上就要結束任務回來了吧?我也想快點弄好回去找他啊。”
“嘿嘿嘿嘿,你又想出什麼壞主意了?不用請客吃冰淇淋也行,儘管交給我吧!”
雨宮翠拖著長腔“嗯”了一聲,飛快對比權衡了幾個方案的利弊,最終若有所思地捏著下巴從床上跳了下來,領著亦步亦趨的巴法羅走到了貼在牆上的王都地圖旁。
“聽說每年新年來臨之際,舞會結束後的那個清晨,國王會通過一隻接通了擴音器的超大電話蟲向國民們送上新年祝福,他的聲音能被整個王都的居民清晰地聽到。”
他說完之後就自然而然地停頓,向身邊人丟去一個“懂了吧”的眼神。
而非腦力勞動者巴法羅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傻乎乎地追問:“然後呢?”
“……然後我們兩個,一個人負責帶著小電話蟲溜進王宮竊聽,在合適的時機給對方打電話;另一個人負責搞定那隻超大電話蟲,讓王族的真實想法響徹整個國都。”
雨宮翠按按額角,深刻意識到了搭檔的重要性。
能從一個挑眉、一個微笑理解到他在想什麼的人……
高杉晉助那樣被迫害到和他心意相通的搭檔,畢竟是極少數。
他回過神來,問對麵正努力消化著那番話的巴法羅:“你選哪一個?”
高高壯壯、一副不太聰明的亞子的巴法羅:“話雖這麼說,但我又不知道什麼才是‘合適的時機’,要我選的話當然是後麵那個了。可是,你這幅走上兩步就喘氣的樣子,到底要怎麼溜進王宮?”
雨宮翠也懶得折騰自己,乾脆順水推舟改變了計劃。但麵上絲毫不顯,隻是對著滿臉崇拜的巴法羅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
“總之到時按我的指揮來,你隻需要找到那隻超大電話蟲,剩下的我會搞定的。”
這本來就是很容易解決的事。
如果人不能進王宮,那直接把始終處於通話狀態的電話蟲送進去就好了。
位於王宮中的電話蟲A履行竊聽器的職責,向雨宮翠所持有的電話蟲B實況轉播,而這些話語又會在合適的時機被巴法羅用超大電話蟲C送到全城。
為了防止國王意識到不對,雨宮翠還雇了一批小流氓偷偷拆掉了王宮附近的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