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航路的前半段又被稱作“樂園”,其凶險程度遠不及後半程。
若是以儘快進入新世界為目標,開足馬力衝過去,滿打滿算也花不了半年時間。
但畢竟是繞球半周的漫長海路,就這樣埋頭猛衝未免有些浪費。
沿途的眾多國家都各具特色,又因為地形破碎、位置偏遠,世界政府也無法儘數顧及,簡直是暗中積蓄力量的最佳土壤。
由顛倒山進入偉大航路後共有七條航線可供選擇,堂吉訶德家族所處的這一條,沿途的所有國家都會細細了解局勢、收集信息,安插穩定可靠的線人,也會從中挑選環境合適的,培育家族的下屬機構、暗中訓練士兵,抑或乾脆直接套用在北海時的手段,將政府整個化為傀儡。
有時尚嫌不足,還靠著永久指針去到附近的島嶼施展一番,確保離開之後局勢也將依舊穩定,這才意猶未儘地罷休。
如果說身在北海時還以隱蔽為第一要務,生怕被世界政府發現端倪,那麼旅程越是靠後,聲勢就不免稍大了些。
畢竟偉大航路不是四海那種偏鄉僻壤,所有心懷壯誌的海賊們都在這裡儘情馳騁,可謂是波瀾壯闊的時代舞台。
海軍遍布、耳目眾多、信息交流又如此便捷,加上多弗朗明哥身為七武海,家族成員本身就多一層關注度,想要低調行事已經近乎不可能。
但手中有了如此多的國家作為籌碼,堂吉訶德家族也不再對世界政府畏如猛虎。
儘管放在明麵上的力量不足百分之一,但這份影響力已經足以讓當權者產生忌憚。如果不想把小半個世界都拉入戰火中、陷入沒有任何戰利品的漫長消耗,那麼世界政府就絕不會對堂吉訶德家族貿然出手。
在幾次分寸拿捏過的刻意展示肌肉後,政府方麵展現出來的態度已經與最開始截然不同,帶上了幾分明顯的忌憚。
“暴露給海軍的都是商業和走私方麵的活計,帶偏他們的思路,讓人誤以為我們隻是樂於擴大貿易網絡,這樣最為有利。”
整個被漆塗成少女心嫩粉色的船隻上,捧著杯果汁的雨宮翠正跟仰躺在白色太陽椅上的多弗朗明哥閒聊。
甲板上音樂聲響徹,十餘張方桌上擺滿了各色美食,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菜品不斷從廚房中端出來,像流水一樣替代掉桌上狼藉的空盤。
裝滿葡萄酒的木桶被豪爽地一個接一個打開,乾杯的慶賀聲不絕於耳,鼻間都是散落出來的酒液的芳香。
就連剛到雨宮翠腰高的德林傑也不知被誰塞上了一杯,圓乎乎的小臉蛋泛紅,不住地咯咯笑著。
他趕忙把杯子搶過來,發現裡麵差不多隻剩下了個底,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好聲好氣地把已經隻會傻笑的小孩子哄去睡覺了。
baby5領著巴法羅跑過來,喜滋滋地衝他展示手裡的果汁,一副求誇獎的模樣。雨宮翠配合地摸摸頭,正了正小蘿莉頭頂歪掉的白色蝴蝶結,幾句話把baby5哄得麵上飄紅,捧著臉跑掉了。
多弗朗明哥在一旁促狹地哈哈大笑,看表情就又準備出什麼火上澆油的餿主意。雨宮翠毫不猶豫地打斷他,把話題引到了另外的方向。
“為了慶祝前半航程的結束而舉行的派對,結束之後就要進入新世界了。準備好了嗎,多弗?”
“紅土大陸……自從初次進入偉大航路,已經過去了三年,終於又見到這熟悉的壁障了。”
男人把杯中殘餘的紅酒一口飲儘,將空蕩蕩的玻璃杯隨手拋開,任由它碎裂在甲板上。
“我的野心可是囊括了整個世界、永遠朝向這條航線的儘頭!!!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光是想想就迫不及待了,事到如今才用尚未做好準備那種懦夫的說辭來敷衍,未免也太過可笑了!”
船上的家族乾部們轟然應聲,一副毫不掩飾的狂熱做派。
幾乎凝成實質的高昂情緒席卷而來,被濃鬱的紅酒香氣、興奮的呼喝與激越頓挫的樂聲所包圍著,雨宮翠不自覺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唇邊泛上一個淺淡的笑。
心跳,莫名地變快了些。
促使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躺椅上散漫又傲然的男人,想要離得更近、交談更多的那份感情,早已和最開始接觸時冷淡的利用之意大相徑庭,變成了其它的微妙模樣。
因為是攻略對象而逐步接近,享受著運籌帷幄的掌控感而繼續停留,而在其後的五年之中,彼此的意誌不斷碰撞、相互修正,指揮著家族成員們奮勇搏殺,也一次次被同僚所救。
不帶感情的冷眼注視早已維持不住,和十歲時自認置身事外的雨宮翠相比,十五歲的他,無法控製地變成了……局內人。
他在承認這些人,接納這些人。
而他們也從隻有名字和單薄形象的背景角色,變為可信賴的同伴,最終變為家人。
【我終於確信了……我值得信賴的親人,就隻有你們而已。】
從米尼翁島上回程、在北海出航之前,多弗朗明哥曾對集結的家族成員們這樣說過。
是在親生弟弟唐吉訶德·羅西南迪被確認為海軍間諜之後有感而發吧,雨宮翠從舊日回憶裡艱難地扒拉出斷續的影像,心不在焉地回想。
除了羅西南迪的背叛,那時候似乎還發生了彆的事……但已經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方才還陽光明媚的晴朗天空突然變得陰暗,平靜無波的海麵開始不安地震顫,活蛇一般的巨大海流蜿蜒著從中昂起身子,對船隻發起一次次衝擊,被迅速回歸崗位的乾部們一一擊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