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在米尼翁島時,對方毫不猶豫地拔槍指向對自己非常重要的柯拉鬆桑,開了足以致命的三槍——
若不是子彈被人事先更換過,柯拉鬆得以幸存下來,自己早就和多弗朗明哥結下了難解的仇,連心平氣和地交談都不可能,更遑論這樣巴巴地送上門來。
傷勢痊愈後的柯拉鬆回歸了海軍,但那樣的歸宿,終究不適合他。
他選擇重回海上,組建了屬於自己的心臟海賊團,時不時和柯拉鬆聯係,敘述一下近況。
看似一切都已經過去,但內心想法如何,終究隻有自己知道。
【能猜測到事件的走向,又被多弗朗明哥所信任、能夠接觸到配槍的人,就隻有那一個吧。】
雖然小時候彆扭地認為,遺忘了所有記憶的拉米已經不再是想要守護的親人,可事後回憶起來,那些細節越是清晰,就會隨著己身的成熟帶來愈發濃重的愧疚和不安感。
由於當時那可悲的心境,到底在不經意間辜負了什麼?
但回過神來,現在的兩人畢竟已經背道而馳,相隔甚遠。
拉米的特殊體質不會被鉑鉛影響,若是沒臉沒皮地跑過去找她,隻會一味給對方帶來困擾而已——為了自己的些許執念做出這種冒昧的舉措,未免太過自私了。
像現在這樣就好。
在同一片大海之上揚帆遠航,哪怕方向不同,也在心底默默地為那個人送上祝福,這樣就好了。
——明明是這樣打算的,但在馬林梵多的直播中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之後,腳卻不受自己的控製。
少年的輪廓已經長開,雖然依舊帶著幾分病氣,但不再漂亮得雌雄莫辨。世界觀受到衝擊的羅急匆匆跑到德雷斯羅薩來,明明自欺欺人地反複強調“看一眼就走”,卻在目睹了妹妹(?)被人抱走的一幕後,真情實感地酸了起來。
要送上祝福、送上祝福——
個屁啊!!!
多弗朗明哥!你這個恬不知恥的混蛋!!
原本在理智和激蕩的感情之間反複橫跳,突然聽說了堂吉訶德家族招募醫生的消息。這下也顧不得思考什麼有的沒的,羅當機立斷報了名,借著這個渠道,終於來到了妹妹身邊。
而現在,最後也是最大的那個阻礙要素也終於離開了,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床上銀發的青年正捧著蘋果,小口小口地啃著,認真的樣子像是一隻準備過冬的倉鼠。
原本躁動雜亂的心思,突然就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撫平了。羅籲出一口氣,最終上前兩步,坐到了病床的邊緣上。
那個人似乎有些受驚,把蘋果擱在一邊,淺棕色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頓時回想起對方先前毫不猶豫地拍響呼叫按鈴的情形,原本有些想笑的羅笑不出來了,隻能舉起雙手,乾巴巴地表示自己絕對沒有惡意。
他醞釀著措辭,磕磕絆絆地從當初離開米尼翁島開始,訴說著後麵發生的事,重點強調了自己的心路曆程。
並沒有特意誇大,隻是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槍裡的子彈是你換掉的吧?從察覺這一點開始,我才逐漸意識到,我這個哥哥當得太過失職,隻是在一味被你照顧而已,真的十分抱歉。”
雨宮翠微微偏著頭,一副安靜聆聽的樣子,充當一個合格的聽眾。
完全沒有印象。
已經忘掉了,所以是不重要的人。
就像剛剛被趕出去的那幾個蹩腳醫生一樣,現在就已經回想不起名字和聲音,明天一早就會遺忘得一乾二淨。
如果真的是像你說的那樣,始終在乎、細心保護的血親,記憶又怎麼會像船隻行過的海麵一樣,一絲痕跡也無呢?
他在應聲附和的間隙裡,勾著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不論如何,若是對方這樣以為的話,那豈不是更好嗎?
“羅。”
雨宮翠叫著對方的名字,姿態親近而不過分黏膩,似乎由於漫長的分彆,到底還是帶上了兩分生疏。
但血緣的作用是強大的,他的眼神清澈柔軟,並未記恨什麼舊事。隻是此時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不安地波動起來,連呼吸都轉為急促,讓聽者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他緊緊攥住了靠近的兄長的袖子,啞著嗓子低聲祈求。
“——帶我走吧,哥哥。我一直都想……逃出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