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睡了很長的一覺。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眼皮沉重、太陽穴隱隱作痛,和壓在臉頰下過久的手臂接觸的地方酸且麻,想必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紅痕。
雨宮翠強撐著直起腰來,隻覺得渾身上下每處關節都嘎吱作響。
他晃晃腦袋,把殘留的睡意儘數甩出去,隨即警醒地把視線聚焦在周邊的環境上。
偏暗的橘色燈光,黑胡桃木的吧台擦拭得一塵不染,分明的紋理帶來一股具有重量的安適感。
吧台後麵空無一人,桌麵上依次擺放著幾樣調酒的器具。同樣深色係的木質酒櫃靠牆放著,裡麵分門彆類擺著眾多瓶瓶罐罐,那是多達百種的原酒。
雨宮翠環視周圍,確信自己正身處一間生意冷清的狹小酒吧。
此刻室內唯一而顧客就隻有剛才酣睡中醒來的自己,連調酒師都不知跑到哪裡摸魚去了。繼續待著也隻是徒耗時間,他從高腳椅上跳下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戳了係統,對這個不靠譜家夥把自己丟在這麼個陌生地方表示不滿。
“你之前說過細節上會有變動,為了滿足回溯時間的代價,攻略任務也會相應變得更加困難。”
雨宮翠推開飾有彩色拚接玻璃的木質門扉,走進外麵暗沉的夜色之中。邁出兩步之後轉過身來仰頭打量,暗巷中的酒吧在門旁掛著光芒黯淡的燈牌,上麵的字樣是花體的【】。
為了不被宿主解綁而私下達成了這場可恥的y交易,打破原則的係統頹喪極了,連交流時都頗有些自暴自棄,有氣無力的電子音給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這裡並非初次攻略的副本“文豪野犬beast”,其名為“文豪野犬”。雖然相似但也有不同,宿主可以理解為平行世界。】
【為了節省能量、同時儘量在程序上合法合規,係統采用了類似副本融合的方法,而兩個世界的出入口就是這間酒吧。每至逢魔之時,連接的通道就會打開,宿主隻需在抵達酒吧後折返,就可以抵達另一個副本世界。】
它說完之後就單方麵掐麥,絲毫不給雨宮翠詢問的機會。後者也早就習慣了它這幅臭脾氣,不如說,一口氣交代了這麼多反而讓人有點驚訝。
默默思考著所謂的“不同之處”到底是什麼,已經走到巷子口的雨宮翠左右環視,確認把這家酒吧的位置牢牢記在了心裡,這才沿著馬路離開了。
商場外巨型熒幕的右下角顯示時間是晚上八點,橫濱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人們三三兩兩地結隊路過,女孩子們不時發出輕快的笑聲,摻雜在車流不時響起的鳴笛裡,顯得低弱又渺遠。路邊店鋪的櫥窗裡映射出明亮的燈光,門口憨態可掬的玩偶正在派送小禮物,如此熟悉的一切都讓人恍惚。
直到此時,在真正有了已經返回的實感。
而作為現代社會的【文豪野犬beast】副本,在背景構建和科技程度上都和雨宮翠最開始所在的世界相差仿佛,路燈、車流、甚至連路人拿在手裡的新款手機,都給人一種回到文明懷抱之中的、切實的安心感。
身上穿著的是港黑統一製服,筆挺的黑西裝。雨宮翠下意識把手伸進了衣兜裡,試圖摸出手機看看時間來增加認同,卻在下一秒神色一僵——
他摸了個空。
錢包、證件、手機,該在的全都不在。流落街頭的雨宮翠看起來人模狗樣,實際上連個鋼鏰都摸不出來,這份實打實的窮苦讓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他壓抑住內心無法言說的古怪情緒,借著街邊服裝店櫥窗的反光打量自己。時隔許久見到頗感親切的黑發黑眼,五官的線條流暢、而神情稱得上冷淡,依舊是熟悉的臉。
那個輪廓,似乎正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讓雨宮翠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十七歲?十八歲?
這個時間段他正在港口黑手黨大展拳腳,完全忽略了太宰治那宛如龜爬的信任值。要說有什麼值得關注的,似乎就是中島敦在十七歲生日時的失蹤,以及隨後化為白色死神的巨大轉變。
若是趕得及,或許可以加以乾預也說不定。
胃部的抗議打破了不切實際的沉思,饑餓感讓軀體的存在變得相當鮮明。手從空空如也的衣兜中伸出,在同樣空空蕩蕩的胃部按了按,雨宮翠的第一反應就是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回某港口物流公司好好補充一下體力,但隨之就被理智駁回了。
雖然看上去是他所熟悉的橫濱,但具體是哪個副本猶未可知。不清楚情況就擅自下決定,也許會犯下難以挽回的錯。
總的來說,現在擺在麵前的有兩個選擇。
其一,展開調查,確認不同之處。若是之前所在的beast副本還好說,但如果不是,已經錯過晚上五點至七點的封魔之時的雨宮翠,恐怕很可能餓著肚子在大街上饑寒交迫地將就一夜,簡直令人落淚。
其二,管他那麼多,先搞飯吃。
明明已經頭腦清晰地羅列出兩個選項的利弊,但身體的本能卻催促著雨宮翠把視線投向馬路對麵,金光閃閃引人注目的hostcb門麵上張貼的巨幅招聘啟事,“包吃包住工資日結”的字樣顯得格外有吸引力……
自帶服裝的雨宮翠動心了一秒,然後強迫自己堅守底線,把眼神從那行小字上移開。
原本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卻在發現了某個熟悉的身影之後突然頓住,牢牢鎖定了那家店麵的門口。
身著西裝馬甲的男性身形挺拔,茶色的短發在後腦部位留長了一束,隨著動作輕微地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