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身形一頓之後,像是第一次見麵一樣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雨宮翠一眼,隨即移開視線,表情像是忍耐著什麼一樣,略微有些糾結和猶疑。
但那樣的模糊神情轉瞬即逝,他擺了擺手,用輕快的語氣糾正了對方的稱呼。
“不用對我用敬語也可以哦,畢竟我和那個人不一樣,不算是雨宮的上司嘛。就普普通通地稱呼我為‘太宰’就好!或者親密一點,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作為向你提供絕密消息的幕僚,我難道不是比那個我……更像是你的朋友嗎?”
和聞言睜大眼睛的同行者、用眼神無聲地交流著。
朋友?
朋友。
因為感到好奇而開始接觸,因為能夠在彼此身上攫取價值而始終相處,但是在頻繁的會麵和交流之中,毫無負擔地說出口的心語,卻是在麵對偵探社的同僚、以及如今對立的舊日港黑同事時絕對不會吐露的話。
像是麵對一片微微蕩漾著波瀾的湖泊一樣,黑發的少年以淡然和靜默的樣子傾聽他的所有言語,沒有不耐,沒有厭煩,也沒有安慰和同情——
但確實全然理解。
關於這點,他十分清楚。
哪怕這份理解是從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身上得到的,雨宮翠真正渴望著的是來自另一人的友誼,但既然同樣是太宰治,為什麼他不可以?
被人理解、被人照顧、被人儘最大努力始終陪伴……對方從他這裡認真學習、一點一滴努力著想要達成目的,知曉了這是【太宰治】想要的東西——但卻忽視了,既然是同一人,教授給他這些攻略技巧的老師同樣隱晦地渴望著這些。
或者說,對於這份溫暖的渴望,難道不是所有人類的共同點嗎?
那麼,關於先前的說法,“憑什麼我不可以”的那句,請容他做出糾正。
【——既然同樣是太宰治,那我必然也可以。】
這麼想著,鳶色眼眸的青年眨了眨眼睛,以無害的真摯語氣再次發出了邀請。
“叫我的名字吧,雨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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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木田所催促的任務並非什麼重要事件,隻不過是有位女性因為公司後麵最近有走私人員聚集而頗感不安,因而請偵探社幫忙收集證據,好將這夥人移交給軍警處理。
是非常輕鬆且相對安全的活計——本該是這樣的。
但隻是掃一眼地圖,就能輕易發現那女人在說謊。
“是條死巷,隨時準備跑路的老鼠們才不會在這種地方聚集,這相當於把自己送進甕中。”
甚至不需要動用異能,雨宮翠冷靜地得出了結論,隨後抬首征詢身邊人的意見,“要去嗎?”
在接受到後者毫不掩飾的期待眼神之後,略微尷尬地添上了一句。
“……治,治君?”
這公開處刑一樣的羞恥y昵稱,不知為何卻讓對麵的太宰治一臉高興。披著沙色風衣的青年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帶頭往前麵的窄巷中拐過去,顯然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來都來了,搞不好會有驚喜呢。”
緊隨其後轉過了呈九十度的牆角,隨後展現在眼前的血腥畫麵有些超出認知,讓遭受衝擊的雨宮翠一時之間失去了表情。
操控著外套延伸出的凶惡黑獸的芥川龍之介、此時背對著這邊,正與低吼著的白虎對峙。
前者身後站著打扮明顯是港黑成員的金發女性,雨宮翠有點印象,好像是黑蜥蜴小隊的成員,名為樋口一葉。
而白虎之所以按捺著沒有出擊,則是同樣在保護身後的同伴,已經倒在血泊中的兩位偵探社社員。
雖然明知在這個世界,芥川加入了黑手黨成為王牌,而中島敦則是偵探社的新秀,但此時目睹如此直接的陣營轉換,還是忍不住產生了些許錯亂感。
雨宮翠忍不住細看了正捂嘴咳嗽的芥川龍之介一眼,覺得他要比自己所認識那個武偵版本的陰鬱許多。
察覺來人的芥川警醒地回過頭來,但厭惡的瞪視還未落到雨宮翠身上,已經中途拐了個彎,化為壓抑著的複雜情緒,堅定不移地釘在了一旁的太宰治臉上。
後者恍若未覺,說著“哎呀哎呀你們不要再打了啦”,徑直走到戰場中央,查看昏迷中的穀崎兄妹的傷勢。
被忽視的芥川龍之介忿忿不平,壓低了聲音怒吼:“這次不可能讓你如願!有人出了七十億懸賞人虎,港口黑手黨一定要把這筆錢拿到手!!”
七十億?
站在最外圍的雨宮翠驟然捕捉到這個關鍵詞,心知兩個世界多有相似之處,自己那邊的小老虎大概率也會遭到懸賞,不由開口詢問太宰治,想看看對方是否知道更詳細的消息。
“治君,”他說,“請問——?”
話音未落,羅生門已經化為惡獸,在狂怒的主人的操控下狠狠撲來。
“沒見過的麵孔,是太宰先生的新弟子,特意來我麵前炫耀的嗎——誰允許你,叫得那麼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