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太宰治帶回港口黑手黨之前,中島敦一直都居住在某座偏遠的孤兒院之中。
那副自卑怯懦、一直嘗試著揣測他人喜惡並小心翼翼討好的性格,也是在長期的高壓環境中形成的。
孤兒院之中物資缺乏,是較之叢林更為險惡的小社會,像敦這樣不懂得如何討人喜歡、性格又和強勢沾不上邊的孩子,日常遭受的除了同伴的欺壓,更有工作人員的嗬斥和虐待。
因為二周目以來極少碰見和先前發展走向不同的事務,雨宮翠所持有的異能力【演繹推理】已經很久沒派上用場。但是這次,為了深究中島敦身上隱藏著的謎團,他做好了十成十的準備,甚至還抽空親自去了那座孤兒院一趟。
就算不使用異能力,中島敦過去的經曆看似毫無漏洞,也能瞬間發現好幾處突兀的矛盾點。
其中最明顯的一處就是,【月下獸】作為與生俱來的異能力,始終不為中島敦這個持有者所操控,動不動就會化為白虎發狂傷人。
發動期間的敦君沒有記憶,但如此顯眼、破壞力如此之大的猛獸,身邊人又怎麼可能數十年毫無所覺?
唯一的答案就是,有人默默地隱藏了這個事實,甚至瞞過了中島敦自己,導致他在人生的前十四年中、堅定地確信自己是個毫無才能的廢物。
是想要保護他嗎?
但是若是對敦君存在著這份嗬護之情,為何又任由他在孤兒院中被人欺壓,吃不飽穿不暖,身上至今還有幼時被虐待所留下的傷痕?
懷抱著疑惑前來尋訪,然而到達目的地時,那座隱藏在山坳中的孤兒院早已人去樓空。
雨宮翠試著推了推緊鎖的大門,隨即選擇從低矮的院牆上翻了過去,進入建築物內部之後,伸手擦拭了桌麵上薄薄的灰塵。
看來這些人並未離開太久,最多一月有餘。
室內擺設淩亂,依稀可見些散落的生活用品,顯然,當時全員搬離是突兀做出的決定,忙亂到東西都沒能帶齊,就匆匆離開了。
他一點一滴分析著各種跡象,耐心地在空蕩蕩的孤兒院中踱步。一個多月前……那正好是敦君過完生日、從港口黑手黨消失的時間。
若說他是出於強烈的個人意誌來處理自己的事,那麼唯一的去處,就是麵前的這棟建築。
因為中島敦在加入港黑之前,是在這裡度過了全部十四年的人生。
——這個猜測,在推開殘破的“院長室”的大門後得到了證實。
發黃的牆壁上高高噴濺著發黑的血跡,座椅已經化為碎片,地板上清晰可見深深的並行爪痕。顯然,白虎在此處肆虐過,並且大概率奪走了某人的生命。
儘管沒能和當事人做麵對麵的交談,但調查到這個地步,信息搜集已經足夠。隱隱約約對那出悲劇有了預感的雨宮翠暗歎一口氣,隨即緩緩閉上了眼睛。
異能力,【演繹推理】!
無數的數據從驀然睜開的雙眸中滑過,像是純黑的寶石中溢出星星點點的流光。敦提起過去時的畏懼和痛恨、對他冷酷嚴苛卻又暗自加以保護的院方、二者衝突之下,眼前這幅景象究竟意味著什麼——
在異能力的作用下,那些隱藏在細節處的畫麵被徐徐展開,描繪出不曾告知他人的真實。
【中島敦為了擺脫幼年時的噩夢,在變強之後回來複仇,殺害了一直虐待自己的院長。】
【本以為故事就此結束,但卻無意間從某些跡象中發現,那個魔鬼般的仇人、卻也是一直暗中保護了自己的恩人。】
【——而自己,剛剛手刃了他。】
以敦的性格而言,必定在發現這個事實之後遭受了極大折磨,以至於最終在恐懼之中沉淪、在恐懼之中麻木,最終極力壓製自己的感情,化為太宰治手中單純的鋒刃。
但是,依舊使用著異能力的雨宮翠隨即想到了另外一點。
一周目裡太宰先生每次用這件事作伐,警告中島敦要乖乖聽話,都會說“彆忘了違抗我的命令會發生什麼”,也就是說,他事先警告過中島敦不要回孤兒院,或者不要一時衝動對院長痛下殺手——他知道麵前的少年必定會後悔。
然而,敦君發現院長隱藏起來的另一麵目不過是巧合,可能會就這麼發生,也可能不會。
而安坐港黑大樓中的首領先生,是如何得知千裡之外、乃至於未來的事情的呢?
他先前和a世界的太宰治討論這件事,簡單以近乎玩笑的“重生”一說做了解釋。但依據眼下的種種跡象看來,這不就像是——
事先看過了“劇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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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完畢的雨宮翠毫不停留地趕回橫濱,在從黑蜥蜴小隊成員的口中問出了遊擊隊長的下落之後,輕微地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