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蟹肉飯而已,糾結這麼多的雨宮真是小氣鬼!到底請還是不請?”
被壓迫的雨宮翠再一次無言地屈服了。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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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到來之時,雨宮翠強行留下了前來敘職的中原中也、不顧後者臉上幾乎化為實質的驚恐抗拒之意和伸出的爾康手,把照顧太宰治一下午的重擔挪到了這位重力使身上後,他麻溜地換上常服離開了這間醫院,快樂得宛如一隻出籠的小鳥。
他請這半天假,主要是為了在晚上五點至七點的逢魔之時經由酒吧去往a世界,和許久未見的武裝偵探社太宰治打個招呼,解釋一下突然消失這麼久的原因,順便誠懇地道個歉。
畢竟開完藥之後就再也沒去找過對方,這份冷酷無情的樣子,十分像一個利用完純潔無辜青年後就拋之腦後的渣男。
這個想法讓雨宮翠有些汗顏,但在自我安慰這根本不是真相之後,他成功把注意力從武偵宰身上轉移開,由藥物想到了自己手下另一位正在治療的心理疾病患者——小老虎中島敦。
自從出發去蝶美株式會社調查之後就再沒和敦君見過麵,不知關於這場刺殺,後者是否聽到了什麼消息。
之前雖然也抽空以短信的方式進行約定的“遊戲”,但不見上一麵,始終不清楚效果如何。好不容易有一下午的空閒,他暫時找了個西餐廳坐著,抓緊時間給中島敦打了個電話。
“敦君,要出來玩嗎?”
半個小時候,雨宮翠收獲了圓圓眼睛亮晶晶的小老虎一隻。
後者不安地圍著他繞來繞去,確定前輩真的沒有大礙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如果有尾巴的話,肯定會一圈圈纏在他的腳腕上。
雨宮翠習慣性地揉揉中島敦的頭頂,隨後省略不必要的鋪墊,在拋了硬幣之後,直接開始了“提問與回答”的遊戲環節。
“敦君這幾天在做什麼?”
已經完全熟悉了規則的少年正襟危坐,作答的態度緊繃而嚴肅。
“和鏡花醬一起做了清掃任務和暗殺任務,除此之外就隻有日常的巡視。”
“會緊張嗎?”
“不會。”想了想,又因為“作答時應儘量誠實”的規則而輕聲補上了一句,“……我沒有什麼感覺,應該說已經麻木了嗎。鏡花醬雖然沒有表態,但我能感覺到,她很討厭這些。”
雨宮翠暗歎一聲,把送上來的汽水推到麵色迷茫的中島敦麵前,慢慢構思著下麵的提問。
“這次針對首領的暗殺,相比敦君也有所耳聞。罪魁禍首已經處置掉了,是某個財團的會長,一開始的目的隻是削弱競爭對手、鞏固市場而已。”
“那麼敦君覺得,是應該因為他最初目的的合理性而選擇原諒,還是因為他行事的手段過於激烈而加倍報複?”
雖然嗅到了陷阱的味道,但中島敦還是忍不住旗幟鮮明地選擇後者,甚至禁不住露出一絲殺氣。
“差一點您就要——!原諒這種人,怎麼可能?我隻恨不能親自動手!!”
“——所以說,和‘心中所想’相比,實際上‘做了什麼’才是唯一重要的。”
越過西餐廳昏暗的光線凝視著少年黃紫相間的雙眸,依舊懵懵懂懂,不清楚是否有所觸動。但可以確定的是,一向很聽話的小老虎正努力把這句話刻進腦子裡。
雨宮翠放慢了語速,吐字清晰、一字一頓地繼續發問。
“依據前例,若是我、殺死了確實狠狠傷害過我的仇人之後,發現他內心或許對我並不懷敵意……那麼是我做錯了嗎?”
原本已經下意識張開嘴準備作答的中島敦,終於在一瞬之後,將這個問題和記憶之中的噩夢聯係了起來。
瞳孔驀地放大,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
【當然沒有。前輩根本沒有任何錯!】
——本來不論是依據理智還是情感,都可以斬釘截鐵地如此作答。
而突然之間,被自己所殺的院長的臉龐浮現出來,讓唇舌的鼓動變得如此滯澀。
【沒有錯……?不對,我怎麼可能沒有錯?!】
隨之而來地,更深處的恐懼化為清晰的形態:【前輩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毫無理智,不做思考。
無法忍耐地殺戮,之後又懦弱到極端痛悔的我。
若是知道了那些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唾棄和嫌惡的片段,被討厭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往空茫的深淵裡滑落之時,熟悉的嗓音像是繩網一樣落下,暫時止住了去勢,讓他得以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等待審判。
“最後一個問題了,敦君。”
“請……您請問吧。”
或許是被自己鬼一般的蒼白臉色嚇到,帶著較之平常更為柔和的神色,前輩站起身來,略顯歉意地彎腰揉了揉他的腦袋。
“如果覺得頭痛,暫時拋在腦後不去想就好。那麼,要來份香蕉船嘗一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