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對方牢牢鎖定這邊的視線變得更加陰沉而帶有殺氣,根本不做絲毫掩飾,幾乎能夠實質化後噴吐而出,將整條小巷儘數淹沒的濃烈惡意。
【中大獎了啊。】
費奧多爾恍若未覺,輕笑著抬手揉了揉少年散亂的黑發。
對麵的太宰治終於按捺不住,一步一步躍過佇立不動的中島敦,走到了和這隻令人作嘔的老鼠更加接近的地方。
越是靠近,能夠捕捉到的細節越多,那股異常感也越發明顯。
眼神、動作、表情。即使潛伏在港黑的那幾年是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但人的本性,卻無法時刻做出偽裝。
總是習慣於把自己放在照顧他人的位置上,執著於掌控各式關係的主動權,絕不允許自己在公共場合過度失態。
像林間深湖一般,有著不為外物所動的惰性的冷靜。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這種——
黏黏糊糊地撒嬌。
被敷衍地回應之後,露出純然的欣悅表情。
像是滿心滿眼都隻有那一個人,被注視著就會感到愉快。
宛如被摻入了過多的工業糖精,從頭到腳都彌漫著刻意味道的人造品。
心臟被湧動的憎惡感刺中,與此同時,緊盯著在少年黑發之間若隱若現格外刺眼的白色繃帶,由於某種可怕的猜想而不由自主痙攣起來。
“見不得光的惡心老鼠,”連平常慣常蒙著的輕薄笑意都欠奉,相比發問,更像在做送犯人下地獄之前的最後審判,“你到底做了什麼?”
費奧多爾臉上的笑容愈發凝實。
酒紅色與鳶色的眼睛對視,作為勝利者的那方更加神定氣閒,抱著會讓自己感到愉快的殘酷惡意,**裸地炫耀手中的戰利品。
“好久不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他慢悠悠地說,“雖然這麼問,但你心裡已經有猜測了吧?儘管肯定就好了啊。”
趴在費奧多爾肩上的雨宮翠歪著頭嘖了一聲,明晃晃的不解。
“一副很在意似的樣子呢。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忘用上演技嗎,過度虛偽了吧——說到底,這不都是出於你的抉擇嗎?”
麵對老鼠時擺出的厭惡神色,以及將前者話語全部丟棄進不可回收廢棄物的謹慎心態,一瞬之間全部化為烏有。
未被繃帶纏裹的鳶色眼睛猛地睜大,嘴唇下意識張開,無聲地顫動著。
——不。
是你,在那之前就不曾選擇過我。
但是,那天下午起床時,在客廳中等候的秘書躲躲閃閃、不肯停留在桌上戒指盒的視線和異樣神情……他神使鬼差地想,如果那時候送出了戒指,現在的發展會不會有所不同?
太晚了。連想挽回都已經不可能。
太宰治微微閉了閉眼,臉龐已經徹底失去血色變得蒼白。他一口咬緊事實,以略帶沙啞的聲音反駁,眼神像是要把對麵微笑著的少年整個吞掉。
“我倒是覺得,就你目前的立場而言,那可是相當正確的判斷啊——”
費奧多爾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地打斷了他。
“啊,有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好像忘記告訴你了。”青年溫聲說,“雨宮翠既不是我安插的眼線,也從來沒有背叛你的意思哦。”
狹小的巷子裡一片死寂。
隻剩下鳥雀叫聲的碎片,在肮臟的水泥牆之間碰撞回蕩著。
“不可能。”
明明自以為早就免疫了這隻老鼠的卑劣言語,那一瞬間,還是有股無形的幽暗火焰在胸腔中升起,不緊不慢地蠶食和灼燒著柔軟的內臟。
本以為那是始終渴望著的事,但對方戲謔的眼神,以及雨宮翠抬起小臂的時候、袖口下露出的刑訊痕跡,全都讓人感到窒息。
以至於寧願相信這是謊言。
“是因為那些證據嗎?”
費奧多爾神色溫和,像是跟夥伴分享前段時間的工作成果,態度自然又親切。
“也難怪,那些耗費了我很大的力氣呢。一邊注意著不能被翠發現端倪,一邊把談話往足夠引起疑心的方向引,還要注意‘無意間’留下證據……在港口黑手黨散步流言反而是最簡單的部分了。”
他隨手把一縷黑發塞到耳後,眉眼彎彎,展露出一個明朗的笑。
“最關鍵的是,還是要多謝你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