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宮翠準時端著和原樣相差無幾的水杯回去找了波爾波。
後者盯著麵不改色的少年看了會兒,最終還是給出了考核通過的結論,並將那不勒斯的一塊區域劃分出來交給他管理,非常豪爽地給出了小隊長的職位。
隻不過因為組織正在擴張,各方麵都缺人手,所以這個名義上的小隊長實際上一個屬下都沒有,隻是個光杆司令。
當然,也有鼓勵雨宮翠自己拉攏新人擔任下屬的意思在其中。
“雖然不知道你是真的沒有打翻水杯,還是從‘黑色安息日’手中活了下來,”波爾波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著各式點心,含糊不清地說著,“總之以後組織會派專人上門,調查並記錄你的替身能力,到時還是老實交代為好。”
已經轉身離開的雨宮翠並沒有停下腳步,隻是象征性地抬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在波爾波“真狂妄啊”的感歎聲中出了宅邸的門,在意大利冬日的街道上緩緩踱步。
深藍色的絨球半蹲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東張西望,不時抬起毛茸茸的短小翅膀,用微彎的喙梳理羽翼下麵細碎的絨毛。
感知共享的感覺有些新奇,雨宮翠伸出右手,用指尖輕輕撓了撓小藍雞的下巴,它享受地抬起腦袋,發出“咕唧”的低鳴。
“該給你取個名字了,像‘黑色安息日(BckSabbath)’那樣的,聽起來就很酷。”
與周圍三五成群的行人們擦肩而過,雨宮翠收回雙手插在衣兜裡,任由帶著濕意的冷風從臉頰和發梢上吹拂過去。
【它的能力還沒有定型。】係統插嘴道,【建議宿主先“小雞小雞”地這麼叫著,等到對替身能力更加了解再說起名的事。】
小雞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以示抗議,但被覺得係統說得有道理的雨宮翠一笑置之,偏頭蹭亂了前者好不容易梳理好的羽毛。
“那就再等等看吧。總覺得,小家夥會給我帶來很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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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宮翠在那不勒斯的黑幫小隊長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平時無所事事閒得發黴,偶爾接到波
爾波的命令,清理掉幾隻往這片區域逃竄的老鼠,抑或在這位乾部遭到暗殺和即將遭到暗殺時臨時充當護衛,給身軀龐大到幾乎不能自主移動的波爾波增添一絲絲安心感。
但也就隻有一絲絲。
明知道同為“熱情”的一分子,作為下屬的少年沒有朝自己出手的理由,但或許是第一印象太過深刻、雨宮翠的演技太過高超,波爾波始終下意識認定這是個靠不住的麻煩家夥,披著人皮的反社會分子。
所以即使對方當了近兩年的光杆小隊長,所謂的整個小隊就隻有他一個人,波爾波也懶得催促他積極招新。
不能指望那種家夥會有正常的社交。波爾波默默地想,什麼時候組織才能發展壯大,好歹讓自己碰上一個正常點的下屬呢?
而此時此刻,被嫌棄的雨宮翠正站在那不勒斯某處海岸的礁石上,遙遙眺望遠處海平麵上小島的影子。
海浪周而複始地衝刷著腳下崎嶇的棕色礁石,白色泡沫從密布著的灰白色藤壺殘軀縫隙裡流淌回去。伴隨著浪花起伏的嘩啦聲,不遠處傳來了海鷗歡快的啼鳴。
本以為這個查出“熱情”首領真麵目的任務很快就能結束,但和預料不同的時,距離當初加入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他的調查進度幾乎原地踏步,艱難到幾乎令人落淚。
那位BOSS謹慎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不止是雨宮翠,組織中下到四處奔走的普通成員,下到統率各個小隊長並分派任務的乾部。從來沒有人見過首領的真麵目。
就算是號稱“深得BOSS信任”的波爾波,一直以來也隻是通過收發郵件來領取和彙報工作而已。
這讓雨宮翠感到相當不妙——就算自己混到了乾部的位置蒙在任務目標臉上的薄紗也不會因此揭掉一層,隻是變成了隔著網線被操縱而已。
於是他暫時放棄了升職加薪的想法,隻是謹慎地動用手頭可調動的資源,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細心搜集關於首領的相關資料,把每份來之不易的線索都小心翼翼地記起。
默默等待著時機合適的某一天,循著這些草蛇灰線,探究出那個人的真麵目
。
眺望的蔚藍大海的黑色雙眸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就自我安慰著斯庫瓦羅他們肯定也在為救援Xanxus而努力,暫時把這樁事拋到了腦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邊帶著鹹味的粗礪空氣。
站在本體肩膀上的小藍鳥——不,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小鳥。
這兩年之間,陪伴著雨宮翠經過數十次生死搏殺,在經曆過三次形態改變之後終於成長為完全體,外形也有了脫胎換骨般的改變。
羽毛的顏色變得淺了不少,整體給人的感覺更為輕盈了。形態相比當初圓滾滾的肥啾模樣纖長了不少,和孔雀有些類似,但又要大上許多。
頭頂的冠羽在陽光上折射著寶石樣的光彩,站在雨宮翠肩頭時,尾部垂下的五根長長翎羽已經觸及地麵,微微翹起的末端悠然地搖晃著。
唯有那雙眼睛,既沒有虹膜鞏膜之類的構造,也無法流露絲毫感情,是和普通鳥類做出區分的全然漆黑。
讓人覺得美麗的同時,也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戰栗。
雨宮翠將右臂伸直舉到眼前,豎起大拇指,大致估算了對麵的島和海岸線的距離。
三點四公裡。
並沒有超出替身的射程。
他來到這裡不是為了休閒度假,而是追查一夥在轄區之內販賣毒品的混混。
“熱情”暫時無意涉足這方麵的生意,頂頭上司的態度曖昧不明。不過以雨宮翠從蛛絲馬跡中側寫出的老板的性格,眼見利潤豐厚,插一腿進來幾乎是必然的事。
至於居民的身心健康,哪裡是這種被彭格列點名批評“不規矩”的黑手黨會操心的事呢。
雨宮翠暗自嗤笑一聲,不再去想還未發生的事——
說不定到了那個時候,他已經功成身退,繼續回巴利安去揪斯庫瓦羅的頭發了。
現在追殺這夥毒品販子,也完全是出於雨宮翠個人的決定。
社會滓渣在哪裡都有,有需求就有供給。成年人自甘墮落變成爛泥是各自的人生選擇,雨宮翠不覺得自己有為所有人負責的義務,但是向未成年人□□,這就越過了他的底線。
是時候清掃一下家裡的溝溝壑壑了。
於是
他追著這夥人跨越了整個城市,像是貓戲耗子一樣,不時從暗處慢悠悠地走出、襲殺一隻獵物,然後放任剩下的家夥驚慌失措地繼續逃竄。
一路逃來最南端的海島,還活著的家夥隻剩下兩個。
距離上次出手已經過去了五天,被漫長的閒散時光逼出了惡趣味的雨宮翠循跡趕來,終於決定結束這場逃殺遊戲,完事了繼續回家裡躺著發黴。
他伸手輕柔地撫了撫肩上鳥兒的翎羽,叫了它的名字。
“幽靈信標(GhostBea)。”
替身清鳴一聲,以和優雅外形不相符的迅捷姿態騰空而起,衝著島的方向展翅飛去,在半途中便逐漸化作一道虛影,從雨宮翠的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而與此同時,整個島嶼、連同沿途經過的海麵上的所有景象都被收歸眼底,甚至海平麵和土壤掩埋之下的事物也顯露出原形,像一張即使生成的3D地形圖一樣清清楚楚。
波浪的軌跡、島的形狀,其上的植被和動物的種類。
不論多繁複、多幽微的細節,隻要在替身【幽靈信標】的射程之內,便能被作為本體的雨宮翠儘數察覺。
“信標”一詞的釋義,便是與某種實體相結合,以提供重要信息的指標的泛稱。
但單純的察覺外界、收集信息,並不是這個替身唯一的能力。
雨宮翠回想起當初躺在手心上的藍紫色羽紋戒指,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不過,另一種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就是了。
龐雜的信息湧入腦海,幾乎是轉瞬之間便明晰了整個島上的情況。最值得注意的一點就是,原本以為逃竄至此的兩隻老鼠已經轉移,小島上空無一人,顯得荒涼極了。
沙灘上有淩亂的腳印和散落的彈殼,乾涸的血跡被白沙吸附,幾乎已經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