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熟知自己的性格,青年並不介意偶爾在二人相處時流露本性,給予些微的關懷——但越是如此,就越令布加拉提感到疑惑。
替身是靈魂的顯現。或許是幼年時父母離異所帶來的無力感,讓自己的替身“鋼鏈手指(stickyfger)”能將一切物體分開與縫合。
而談及這個人的替身時,波爾波也曾相當惋惜地表示,本以為會是更加凶暴的類型。
探查型替身“幽靈信標(ghostbean)”,外表是一隻深藍色的大型鳥。因為幾年間和青年合作完成過數次任務,在戴上鳥兒羽毛所化的戒指時,布加拉提敏銳地感覺到,前者給予的增益一次比一次更強。
其中的影響要素到底是什麼,在問及這一點時,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是‘信任’。”
好整以暇地邁過橫陳於地的屍體,在濺射開來的大灘血液之間精準地踏足。青年偏頭撫摸著停留在肩膀上的替身,越發凸顯得下顎的弧度流暢利落。
他隨手拿下那根在唇間明明滅滅的烤煙,黑色的雙瞳像是夜幕中的星辰,隱沒在縹緲的白霧後麵。
“越是信任我,我能給出的幫助就越是強力。”
“這麼說來,布加拉提已經把我當成可以敞開心扉的角色了啊。雖然有點感動,但是奉勸你一句,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哦。”
朝著自己露出一個捉摸不定的笑容,其中隱藏的意味,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因為這個人,持有不打算跟自己分享的秘密。
但是沒關係。
誰沒有不願被他人看見的小秘密呢?
【渴望著信任的話,我可以給予。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同伴。】
所以布加拉提隻是說:“我會自己做判斷。”
對方作為回應的微笑裡滿是無所謂,給予他的選擇充分的自由。而從小就很懂得思考、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的布加拉提,在那次談話之後,終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對於對一切都抱著倦怠態度、根本沒有在意之物的青年,他想要給予對方“錨點”。
如果有了真正的歸屬地,就能從這種日漸頹廢的狀態裡掙脫,從而找到意義了吧。
思緒歸籠,他朝著對麵的上司伸出手來。
手掌平攤,掌心向上,是索要什麼東西的姿勢。
雨宮翠微微一怔,隨即失笑,把指間轉來轉去的銀色打火機丟了過去。
布加拉提一把接住,隨即衝他晃了晃另一隻的手拿著的東西。
“煙我也收走了,請注意節製。”
伸手一摸,內兜果然已經空了。雨宮翠仰靠在椅背上,拿過桌上的水杯,略帶無奈地喝了口早就涼透的茶水。
“你還真是愛操心。”
趕在對方開口催自己趕快洗漱睡覺之前,他放下茶杯,隱晦地提了一句。
“我這兩天打算出門,波爾波那裡,還要麻煩你幫忙掩飾一下——雖然他應該不怎麼在意我就是了。”
沒有問他要去做什麼,非常有分寸感的布加拉提隻是簡單地點了點頭,附贈言簡意賅的囑咐。
“一路小心。”
雨宮翠笑著回答:“我會的。”
畢竟實在不舍得放棄剛到手的線索,若是繼續追查下去,估計會直接和boss的親衛隊對上。若是不夠小心,連全屍都留不住吧。
但一直留在熱情當臥底的未來實在令人絕望,機會擺在麵前,即使明知危機重重、希望渺茫,也讓人禁不住賭上一把。
隻能祝自己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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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結果說不上好,不但沒有拿到想要的東西,還被一群瘋狂的替身使者遠遠追出半個意大利,受了不輕的傷。
但也沒有差到萬劫不複的地步。
就在雨宮翠力竭地倒在小巷之中、已經準備向係統詢問下個副本如何如何的時候,追蹤而來的腳步聲突然停下,緊接著,就被隨之響起的童聲指向了錯誤的方向。
“受傷的黑衣人嗎?我有看到……嗯,是朝那邊去了。”
磚縫裡的雜草窸窸窣窣地生長起來,遮掩了雨宮翠的身形。他屏住呼吸,等到腳步聲徹底遠去消失,才扶著牆壁艱難地站了起來。
留著呆板厚重的西瓜頭、顯得氣質格外壓抑的小男孩出現在了巷口,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了肩上的書包帶子。
“那些人已經走了,”他像是怕驚動什麼一樣,聲音仿佛從冰麵上滑過般急促又細弱,“你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