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察覺到屏障放下之後,城市裡的氣氛較之往日更為緊繃,連路上的行人都稀疏不少,偶有幾個擦肩而過的,也都行色匆匆,卷起灰塵的衣角裹挾著不安感。
“……‘詛咒從人的負麵情緒中誕生,一味祓除不可能斬儘殺絕。事實上,超自然能力的暴露,隻會滋長民眾的恐懼和不安,從中誕生出更多的詛咒’——那個自稱咒術師的人是這麼說的。”
喬魯諾和雨宮翠並排走著,低聲轉述了五條悟的話。
“咒術師?”
“具體含義我也不太清楚,想必是對那一力量體係有所了解的人吧。”隨手將散落的一縷金發塞回耳後,喬魯諾把手伸進衣兜裡,掏了張名片遞過來。
“喏,那個人的聯係方式。”
雨宮翠接過,低下頭來眯著眼睛細細打量。黑色加粗的“五條悟”這個名字剛剛接著路燈昏黃的光映入眼簾,斜刺裡毫無預兆地探出一隻手,毫不費力地把小卡片搶走了。
兩人行不知何時變成了三人行,身材高大的迪奧·布蘭度側身站在一旁,將名片舉起來打量,背對著路燈所投下的陰影把雨宮翠整個罩在裡麵,帶來沉甸甸的壓迫感。
一旁的喬魯諾頓時停住腳步,渾身上下的肌肉不可察覺地繃緊了幾分。
他和這位身為吸血鬼的父親談不上什麼親情,除了疏離之外,更多的是暗中爭奪某物所帶來的相互敵視——就像現在這樣。
以被擋住去路的雨宮翠為中心,三人陷入了沉默的僵持。
本以為會被神出鬼沒的二少爺嚇一跳,但事實上,迪奧突然出現在近旁的時候,雨宮翠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有些驚訝。
或許意識深處,早就默認了這個人的存在吧。
在曾經的整個少年時光中朝夕相處,竭力壓製、試圖馴服,無時無刻不在做著強行讓對方按照自己心意行動的嘗試,糾纏到最後融為一體,陪伴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他等候了一會兒,見迪奧依舊沒有把名片還給自己的意思,便直接伸手拽了回來,繼續沿著人行道向前走。
“您果然還是老樣子,喜歡霸占著彆人的東西不放。”
雨宮翠隨手把名片放入懷裡,轉頭瞥見青年血色瞳孔之中眸光閃爍,不知為何,露出了一副像是對什麼東西感到滿意一般的愉快笑容。
他慢吞吞地跟上來,聲音低沉而極富磁性,幾乎不用刻意修飾,便已經飽含著蠱惑人心的魔魅意味。
“所以說,你更應該對本迪奧的寬容懷抱感激。”
雨宮翠不置可否地挑了挑嘴角,唯有在瞥見一旁愈發沉默的喬魯諾時,柔和的笑意稍微真實了些。
“這麼看來,那位咒術師接觸你是想要開展合作。既然提及了普通人的性命,那喬魯諾對這位五條先生的印象如何?”
後者略一思索,給出了不太確切的回答。
“第一印象有些不靠譜,但說起民眾時,態度是嚴肅的。我想在這點上能夠相信他,但最終做決定,還是要看idori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嗎。
畢竟對詛咒和幻靈都談得上一無所知,關於追查聖杯碎片蹤跡的任務,如果光靠一個人單打獨鬥搜集消息,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他確實需要情報渠道,而眼前就有送上門的機會。
即使要冒些風險,也稱得上值得。
雨宮翠斂眉思索,而由於被忽視而感到不快的迪奧輕哼一聲,漫不經心地給出了建議。
“既然有用,那就讓他變得‘可以信任’好了。”
仿佛細長觸須一般的肉芽從他指尖探出,在另外二人眼前晃了晃,“隻要用這個侵入大腦——”
那副扭動著的詭異姿態讓喬魯諾皺起眉頭,對這種下流手段抱著天然的抵觸感。
“我無法讚同。警惕之心是必要的,但我不認為秉持著‘強者應當保護弱者’這種理念的角色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他並非敵人。”
迪奧收回肉芽,用打量路邊垃圾的眼神掃視一眼自己血緣上的親子,輕蔑之意溢於言表。
“軟弱。所謂的理念也好,你這個人也好,都軟弱得令人發笑。真不知道是哪個家夥把你教導成這個樣子的,簡直不配自稱是本迪奧的孩子!”
雨宮翠安撫地握住被嫌棄的茸茸的手腕,表示自己絕對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然後偏頭打斷了喋喋不休的迪奧,給了他一張冰山般的冷臉。
“是我把喬魯諾帶大的,”他語氣平平的反問,“請問您有什麼意見嗎?”
被噎住的迪奧安靜了兩秒,嘀咕著“還真是你的作風”,視線從雨宮翠的肩頭上方飄過,不期然捕捉到被遮擋在身後的金發少年嘴角含著的明顯笑意。
眼睛微微睜大,頓時意識到自己被挑釁了。
——這個孩子,比原本想象得要有意思一點。
些微的怒氣伴隨著逐漸高漲的興味在胸腔中蔓延開來,像是雄獅被同性入侵了領地,打起精神細細挑選反擊的手段。
而錯將那個孩子劃歸為保護對象的愚蠢執事並未看到那個笑容,依舊一如既往地指責著自己。
“您明明身為父親,卻一點責任也沒有承擔過。既然如此,就不要對喬魯諾的理念指手畫腳的,在我看來,他是勇敢又善良的好孩子,比二少爺你小時候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