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萬川歇了心思。
此去津口,一路南行。
水土不服的有,奔波勞碌裡,身體不爽的有。
老人不必說,半途就咽氣了一個。
趕著日子上任,半路上也沒親朋掛祭,江老三哭著“兒子不孝”,為活人們的安危,收起眼淚,穿上孝衣,繼續上路。
薑楚英半路上,也想走。
她讓江致微夜裡繞路走,他們回豐州。
江致微問:“回豐州做什麼?”
薑楚英仿若失心瘋,她神神叨叨說:“你大伯待你視如己出,你都考上舉人了,不能把前程搭在你三叔一家的倒黴命上,你回豐州,給他認個錯,他會給銀子你去京城備考的,或者你還是去府城讀書……”
還要給他大宅子,要給他添置家產,要給他張羅親事,籌備聘禮。
二房隻剩下他這個獨苗苗,江承海不能看著弟弟絕後。
江致微聽完了,說:“然後你再給大伯一家下個毒。他們全死絕了,家產就都是我的了。”
薑楚英竟然點頭:“對,都是你的!”
江致微給她確診。
真的瘋了。
他順著說:“可是我們沒有毒藥。”
薑楚英說:“找人拿,我去找人拿。”
江致微問:“找誰拿?”
薑楚英說了幾個名字。
有餘春至,還有府上幾個不起眼的家奴。
這回去津口,輕裝上路,也是省錢,夏元儀已經把人都發賣了一遍。要找人,是大海撈針。
江致微看他娘願意說,又問:“你怎麼想到下毒的?”
薑楚英滿眼都是淚,抓著他的胳膊說:“娘不會讓你有事的,誰也彆想礙你前程!”
江致微默默無言。
又停一鎮,他出門請郎中來,提前跟人說好,隻演一場戲。
告訴薑楚英,她確實中了毒,然後開方子,給她醫治。
江致微原想解她心結,開個補藥算了。結果郎中說她得了癔症。
真的瘋了。
江致微沉默好久,讓他開方子。
這一天過去,他鬢邊白發又多了些。
津口路遠,南下再轉水路,日夜兼程,他們緊趕慢趕,在截止日期的這天下午,抵達縣內。
這是一場充滿離彆的行程。
先後送走兩個老人,家裡最小的孩子,也半路夭折。
這座縣城大而空曠,房屋都不規整,三兩家聚集,趕上飯點,很多人坐在院子裡吃飯。
粗略一瞧,看麵貌長相,就知道是一家人。
津口縣,是以家庭為集體,以族群為街坊,街坊取名,都是某氏族。
比村落更大,也比普通的氏族群居更複雜。
江致微沿街走著,也在觀察。
縣上氣溫熱,許多光著膀子的人。
目之所及,能看得見高山。
縣衙門庭高,騎在馬上,可以直接定點坐標。
老遠有一隊人騎著馬過來,為首的是個女官,臉上滿是風霜的痕跡,從五官與眼眸亮度而言,又有淩厲朝氣。
江致微聽說過,邊遠城市自推官員裡,還出了很多女官。
這是第一次見。
他有舉人功名,見官不跪,但表尊敬,要下馬行個禮。
江老三知道本地地頭蛇的厲害,雖是來做知縣的,也規規矩矩,客客氣氣。
為首的女官把他們一群人仔細打量,認真細看,讓路之前,提了一個問題。
“你們為什麼來津口?”
江老三被下官考問,還是個女人。他心中極為不喜。
但他客氣回話:“奉命當差。”
那女官眼現失望,回身跟同行的護衛隊說:“收了他的官印,給他們安排一處住所,從今往後,他們隻有居住權,沒有治理權。”
江老三目瞪口呆,他張張口,就聽這女官說:“你若不服,就上奏朝廷,讓朝廷派人來抓我,看他們是罵你沒本事,還是要我的頭!”
初來乍到。
先接個下馬威。
江致微不是從前的年輕氣盛,沒搶著表現。
剛來這裡,他需要適應,也要了解當地民情和主營作物。
看看當地商戶都做什麼營生,什麼是當地主要的經濟作物。
有了經濟作物,還這麼窮的原因是什麼。
若沒經濟作物,就再找找。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老天爺讓他們在這裡生根,一代代的人孕育出來,總有一條活路。
這是少數可以給他機會的城市,他不用著急。先看再想,然後考察,再給出方案,去見見當地有聲望、也願意替百姓做事的人。
能做到哪一步,全看他本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