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贅婿(2 / 2)

江知與搖頭。

綁來的,不如從鏢局選一個。

回房後,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想爹爹在京都一定很苦,本來就不受待見,要為他拖延時間,鬨出動靜,又是磋磨。

爹爹不被重視,拖個幾天,三叔就會找由頭越過他,直接來豐州。

他的確等不了了。

至於謝星珩……

江知與睜著眼看夜色,腦子裡有一瞬空蕩蕩的。

他想著,才認識幾天,不至於非他不可。

不願意就不願意吧。

想完心裡也空空的。

爹爹回不來,他看順眼的也要不了。

父親說得對,三叔真是黑了心肝兒的白眼狼。

他們年年送那麼多錢財寶物,伏低做小,予取予求,難道真成了可以隨意發賣的家奴了?

今夜在帳中,江知與都壓抑著情緒,兩手握拳,指甲往手心裡掐,沒有和以往一樣,躲被子裡說臟話,或者是錘打枕頭被子,把它們想象成可惡的人。

他以後都沒有屬於自己的小空間了,要學著慢慢習慣。

整夜未睡,清早早起。

他罕見的在院裡練了一套拳法,又舞劍,出了一身熱汗,去沐浴泡澡。

看頭發也有濕黏汗意,一並洗了,就著晨光,坐廊下吹風晾著。

江府的清晨和往常一樣,五更天前,各院恭桶被收走,緊接著丫鬟來拿臟衣服。

廚房升起炊煙,後院有送菜、送肉、送碳送柴的人拿錢交貨。

廚房外的空地上,數個媳婦夫郎紮堆打水漿洗。

各院侍候的丫鬟小廝穿走於府中,拿水拿飯,拿乾淨衣物。

交差以後,又是零碎差事接過,整座府邸“醒”了過來。

江府早飯是分開吃,像江致微,他有晨讀,是全府最早的一個。

像江承海,他應酬多,頭一夜熬晚了,次日就晚起。

昨晚上他們都沒睡好,江承海派人來傳話,早飯一塊兒吃。

江知與早上泡澡洗頭發,不過去了。

他晾頭發時吃飯,沒幾分胃口,拿著隻包子啃。

實在挑食,他喜歡吃沾了餡汁的部分,正經的餡兒反而不吃。

現在有狗崽,不用強行咽下去了。

他放到狗崽的小碟子裡,狗崽搖著尾巴,吃得可歡了。

江知與盯著它看,思索著應該給它取什麼名字。

思來想去,覺著“謝公子”真是個好名字。

江知與搖搖頭,不想了。

府上就一條狗,叫它狗狗就行了。

和昨天一樣,謝星珩辰時正準點上門拜訪。今天帶來的是他煎的蔥油餅。

他晚上睡不著,同樣起得早。

家裡沒彆的配菜,就選了能乾吃的油餅。

今早看看家裡餘糧,數數身上剩下的銅板,謝星珩腦子徹底清醒。

——他也拖不得了。

婚事談崩,他要先掙錢過日子,然後迂回著來江家搭關係。

江家都明示招婿了,肯定還有其他人選。

等他來搭關係,老婆都是彆人的了。

江承海還在花廳設宴,江致微作陪。

謝星珩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屏風,那邊是東邊,正對著早上的太陽,屏風漏光,整麵花鳥圖倒影在地上。

後麵沒有人影。

江知與不在。

江家早飯簡單大碗,大盆的粥,大盆的麵,大碗的下飯菜。疊得高高的蒸籠,裡麵全是包子。

今天帶來的油餅上了桌,江承海咬了一口,給出誇讚。

“小謝啊,我能叫你小謝吧?你手藝是真沒得說。”

半點兒不花哨,結結實實能吃得肚飽的家常食物,做得不膩,口味剛剛好。

謝星珩不跟他客套。

猶豫就會敗北。

不夠堅定的人,難成大事。

他說:“您當然能叫我小謝,我想問問,您昨天喝醉了嗎?”

江承海差點嗆著。

謝星珩太直接,也太殷勤,反而讓他心裡直打鼓。

謝星珩明人不說暗話。

“我的謝禮您看了嗎?我本來不用寫那麼多的。”

江承海喜歡跟直來直去的人交流。

“哦,怎麼?我占你大便宜了?”

謝星珩:“沒有,我是相中你家哥兒了,我沒家底,又沒實務,隻好拿出能讓你瞧得上的東西。”

江承海目光審視,心中思忖。

如果老三不搞事情,他沒去相看謝星珩,看見這份建議書,他也會對謝星珩有濃鬱興趣。

姓謝的為人處事很對他胃口,到時實行起來,他會帶著一起,做個智囊、參謀。

時日久了,他家小魚年歲也在長。

除非老三老老實實給小魚找門好親事,不然他自己擇婿,先看中的還是謝星珩。

江承海點頭:“你願意入贅?”

“當然,”謝星珩指著眼下青黑的痕跡:“熬了一晚上,趕早來問信。”

江承海很滿意。

“親事在五月二十。”

今天五月十八,隻有兩天籌備時間。

很倉促。

謝星珩沒意見。

他巴不得現在成親。

相比昨天的動靜,今天靜悄悄的。

前頭敲定了一應細節,謝星珩告辭離開,江知與都沒有聽見半點兒風聲。

天熱,頭發乾得快。

他不喜歡彆人碰他,梳頭自己來,剛把發帶係好,就看他父親步伐匆匆的進門了。

後邊沒跟人。

江知與猜著,今天謝星珩可能沒來。

江承海心情大好,有空逗他了。

“小魚啊,婚事在五月二十,你看行嗎?”

江知與抿唇點頭,“行。”

孩子要哭似的,江承海又舍不得,一下笑如洪鐘。

“幸好你爹是個好爹,要不是我問了,你去哪兒找你的謝公子?”

江知與臉色漲紅:“你說什麼啊?”

江承海笑他,“不知道吧?姓謝的早把你惦記上了,入贅這事,正合他心意。”

江知與心臟怦怦跳:“他來過了?”

“來過了,親事都談完了。”

江承海把食盒遞給他,“早上帶的蔥油餅,你嘗嘗?”

因親事,江知與胃口很小。

江承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到現在,算是塵埃落定了。

江知與很想嘴硬,說他也不是很喜歡謝星珩。

心臟跳動的頻率卻無法說謊。

過了會兒,他帶著一絲期盼問:“爹爹趕得及回來嗎?”

江承海搖頭:“等他回來,咱們再辦一場。”

江知與乖巧點頭,笑眼含淚:“那我安排人布置了,請柬發幾家?”

江承海要讓整個豐州縣都知道他家小魚招婿了。

是補償婚事倉促,也是告訴老三彆惦記。

縣裡叫得上名號的,都遞了帖子。

府上采買好的紅事用品相繼拿出,懸掛張貼。

丫鬟小廝的服飾都沾了紅,屋簷下掛著紅燈籠,窗上貼著喜字窗花。

庫房裡存放的銀器擦淨待用,桌椅都配了龍鳳呈祥圖樣的墊子。

瓶瓶罐罐上不是紅布就是紅花,農莊一車車的送來紅雞蛋,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發放。

江府招婿,走過路過的人,說一句喜慶吉祥話,就能拿一個紅雞蛋。

名下鋪麵,包括鏢局,都張燈結彩,同樣有紅雞蛋領。

豐州百姓大為震驚。

都想著江府的哥兒會有一門頂好的親事,誰也沒想到是招婿。

還是難民堆裡找來的男人。

議論之中,各處都有“知情人士”透露:“聽說是有雲遊道士給他家哥兒算了一卦,命中帶煞,是個福運富貴命,但克隔代的長輩,要死兩位,婚姻方順。”

今年江老太爺六十大壽,江承海生怕自家哥兒克了爹娘,急忙忙把孩子嫁了,破了命格,實在是孝順。

謝星珩家裡都裝點一新,多數是鏢局的人幫忙,沒有忙可幫了,鏢局還有些毛頭小子借口過來。

來看俏贅婿,來看嬌書生。

他們說:“你這樣的,我兩根手指就能摁倒。”

謝星珩得了聘禮,身家豐厚。

他的蒲扇換掉,拿了一把檀香扇——和江知與是同款。

他還學著江知與拿扇麵遮臉,露出一雙微挑的丹鳳眼,悠悠道:“可你們沒有老婆啊。”

一下捅了馬蜂窩,家裡雞飛狗跳。

縣內傳言,他哥嫂真信了。

有緣由的招婿,讓人信服。

謝星珩笑笑不說話。

親事宣揚廣,禮儀從簡,吹打奏樂都沒有,一頂小轎就抬進府。

謝星珩的心跟轎子一樣蕩悠悠,直至進了江府,才如大石落地。

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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