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珩倚著門框,打趣他:“夫君好客氣,來都來了,怎麼不一起聽?”
江知與硬著頭皮進房間。
隨著他的靠近,謝星珩的姿態發生了變化。
從規矩站姿,變得散漫無骨,雙手環胸倚在門邊,目光直直看向江知與,嘴巴伶俐。
“我剝完了花生桂圓,給紅棗去了核,給蓮子去了芯,你才想起來我還在房裡等你。”
江知與一聽他說話就想笑,“那你吃了嗎?”
謝星珩握住他手腕,把他帶到自己身側,關上了房門,阻隔了外邊瞧熱鬨的視線。
“吃了幾顆,味道還不錯,要嘗嘗嗎?”
真的沒有生氣。
江知與垂眸,遮掩羞赧。
“不吃。我不是故意讓喜娘來的。”
他乖乖被牽著,坐到了桌邊。
這間臥房分為內外兩間,用一扇素麵玉蘭圖屏風隔開。
外間圓桌小,將將放下兩張圓凳。
桌上鋪了錦繡鴛鴦圖樣的繡布,正中間一盞並蒂蓮燭台,點著雙喜紅燭。
以燭台為中線,劃分了四個區域。
東南角上,疊放著四個竹編小框,最頂上的是去核的紅棗。這是謝星珩今晚的成果。
他跟江知與說:“獨守空房多寂寞,你懂嗎?”
江知與伸手,拿了一枚紅棗吃。
紅棗是用小剪子剪開去核的,拿起發現是兩半。
他怔了下,分一半給謝星珩。
手往那邊送,眼睛卻不看,另一手把半瓣紅棗遞嘴邊輕咬。
謝星珩傾身,用嘴接棗。
江知與有被他嚇到,眼睛又一次睜得圓溜溜的。
比臉皮,他比不過謝星珩,又把目光看向桌子。
順時針方向,小框邊是酒壺杯盞。
是一套青玉杯壺,他爹三年前帶回家的,攢著沒給京都送,說這是他的嫁妝。
杯壺旁邊,是一本無名書籍。
謝星珩當著他麵,隨意翻開一頁,用手掌壓平。
那是春圖冊子,圖樣露骨。
江知與緩緩目移,眼角餘光瞥見謝星珩從他麵前的一角,拿過一隻圓形木盒。
擰開以後壓在了快要自動合上的圖冊上。
香味彌散。
江知與頂不住,臉色立時透紅。
這是香膏。
他怎麼就這樣擺桌上了。
不要臉。
他垂眸,麵前隻有一把小銅剪。
謝星珩伸手過來,拿了剪子。
江知與從前不知道,他的眼睛這麼厲害,那麼快速的掃過,都跟印在腦海中一樣。
他看見了謝星珩手背的青筋,也看見了他修長勻稱的指骨,還看見了幾道結痂的傷痕。
謝星珩剪了燭芯,“喝合巹酒嗎?”
“嗯。”
江知與點頭,“喝。”
謝星珩斟酒,“你酒量不好,喝一半?”
喜娘隻說要喝合巹酒,沒說喝多少。
不過合巹酒含義豐富,既是夫夫一體,又是甘苦與共。應當是多喝一點好。
江知與要喝滿杯。
謝星珩挑眉:“人菜癮大。”
“嗯?”江知與沒明白。
謝星珩不解釋,與他交杯共飲。
兩人都睜著眼睛,江知與很想像謝星珩一樣,肆無忌憚的打量,可他視線剛與人碰上,就要慌張移開,後麵再撐著體麵,都隻逗人一笑。
合巹酒喝完,就到了洞房時刻。
江知與突然後悔了。
還是應該跟喜娘學學的。
他什麼都不會,怎麼洞房啊。
謝星珩先一步起身,朝他伸手,“夫君,到你檢驗我學習成果的時候了。”
江知與兩手握拳,深呼吸數次,才鬆開拳頭,一並把兩隻手都放在了謝星珩掌心。
這種全然交付的姿態,太令人心軟。
謝星珩安慰他:“沒事,我都學會了,會無所保留的全都教給你。 ”
第一次成親,謝星珩也緊張。
他說了個葷笑話:“我們這是不是臨陣磨槍?”
江知與看著乖,葷話儲備量卻很高。
他秒懂。
因為秒懂,讓謝星珩側目。
因為謝星珩的側目,他抽手回來,自己快步跑到了喜床邊,兩手捏著炕沿,揉皺了被邊。
謝星珩緩步跟過來:“你今天都沒叫我,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叫什麼名字?”
江知與知道。
可能是關係變化,名字都成了禁忌。
新婚夜,他叫不出來“相公”,也喊不來“夫君”,又叫不出謝星珩的名字,總不能生疏的喊“謝公子”,就把稱呼省去了。
兩人一站一坐,謝星珩擋了大半的光,讓江知與很有壓迫感,他拍拍身側空地,“你坐。”
謝星珩不動:“你叫誰呢?”
江知與說:“我叫你。”
謝星珩繼續問:“我是誰?”
這麼多問題。
江知與氣性上來了。
“你是小謝。”
謝星珩旋身,坐他身側,離得近,又沒挨著。
隻聽江知與小聲咕噥:“我覺得叫你小謝不好,像叫小廝一樣……”
謝星珩失笑,“那你的小廝來服侍你就寢了。”
寬衣解帶,放帳洞房。
燭火隔著紅帳,照出朦朧交疊的人影。
江知與緊得厲害,完全放不開。
他感到疼,咬唇忍了一陣,有更粗的部分朝裡擠。
這讓他害怕,剛想出聲讓謝星珩出去,就有濕熱的潮意貼膚燙來。
他懵了下。
還沒作出反應,就被謝星珩捂住了嘴巴。
他看見謝星珩表情震驚又無措,曆經委屈與茫然,再找回自己。
“不許說話,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我第一次成親沒有經驗,你把這次忘了,我們重新來。”
江知與眼睛彎彎,喉間發出讓謝星珩心癢的哼笑。
謝星珩喊他:“江小魚,你知道嗎?魚的記憶隻有七秒,我數七下,你忘了它。收到就吐個泡泡。”
江知與不是真的魚,但他很配合。
他有獨特的擬聲方式,字正腔圓的模仿謝星珩的“咕嚕嚕”,嘴唇嘟起,吻到了謝星珩的手心。
今夜無眠。
江知與依稀聽見雞鳴聲時,才合眼睡覺。
謝星珩比他精神,擦身過後,還給他抹了清清涼涼的藥膏。
從今天起,他就是謝星珩的夫郎了。
如果謝星珩睡覺不會壓著他頭發就好了。
屋裡放了冰,後半夜睡得涼爽。
到太陽升起,涼席底下湧上一層燥意。
江知與每天都被這股熱意燥醒,今天也一樣。
他腦袋昏沉迷糊,感覺身體不像是自己的,這裡酸那裡疼。
他嗓音有早起的沙啞,側身推了推謝星珩——他不習慣跟人同床睡覺,昨晚兩人各躺一邊。
謝星珩記得,今天要給長輩敬茶。
他很有“職業操守”,享了贅婿的福,就得有點贅婿的樣子。
他揉揉眉心。
問:“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他對自己的技術沒有自信。
江知與體貼搖頭:“我沒有不舒服。”
再被謝星珩戳了下腰。
他本能彈起,扯動酸痛之處,發出“嘶”的聲音。
謝星珩坐起來。
“給我看看。”
江知與不給。
天亮了,他要臉。
他跟謝星珩說:“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爹揍你的。”
把謝星珩逗得直樂。
一清早,屋裡就傳出暢快的笑。
守門的小廝小丫鬟互相對視,爭相起身,不再貼著房間附耳傾聽。
四個人裡,三個跑出了院子。
有人徑自往江承海的主院去,有人去灶屋,取水取食物。
早上收拾完,夫夫倆一起出門,到主院給家主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