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廢待興,家裡動土。
江府人少,江知與叫徐誠幫忙,在鏢局後院收拾了幾間空屋子,他們一家暫時搬過去住。
謝星珩承諾過,此次渡過難關,會把賣身契還給家仆們,也就是還他們自由。
江知與照辦,王管家父子沒有賣身契,其他人都叫過來,一一把契據給他們。
江家發家時間短,不存在家生子。
家仆裡,幾個小丫鬟、小哥兒,是常在府中走動的媒人介紹的,多是鄉裡窮人家的孩子。
他們拿了賣身契,有家可歸。
其餘的人,是宋明暉在牙行挑的,都是些孤苦伶仃的人。
或是家裡沒人了,或是被拐來的。離開江家,他們無依無靠,不知道能去哪裡,做些什麼。
都知道恢複自由身以後,就不再是奴籍。捧著賣身契,茫茫然不想還,又對未來充滿未知的恐懼。
江知與有安排。
“在府上婚配過的,就一家商量著,看要不要去我家農莊上幫忙,家裡新得了幾個掙錢營生,能安排你們過去,到時就拿月錢,當個普通百姓。早些商量好,莊上好動土蓋房子,也算有個去處。”
另外沒有婚配的適齡人、單身的,看願不願意跟鏢局的漢子們相看相看。
男人娶親不好辦,他們從家裡出來,手裡有點銀錢,卻無家資,好人家的孩子很難看上他們。
就看府上的哥兒姐兒相處久了,有沒有感情,願不願意到外頭重新開始。
阿華叔不走,他是跟著宋明暉陪嫁過來的。
給謝星珩新買的書童,還有調去他身邊伺候的來喜,都還在府城。暫不做安排。
江知與不習慣叫人近身伺候,聽風軒的人流動性強,他跟來巧、來寶熟悉。
來巧要跟王管家走,去農莊休養。
來寶膽子小,放在內院合適,擱在外頭,性子不定,容易慌張。這回問過,還是決定離開。
走之前,他們為東家做最後一件事,幫著搬家,移居鏢局後院。
府中動土,要再請人修繕房屋。
江知與拿捏不準分寸,不知是隻修繕,還是一並改改。
宋明暉說:“要做就做好,以前是東拚西湊,一年一個樣的增添,這回便整個兒翻修吧。”
免得江承海回家,看見一處破房子。
他氣性大,現在年紀不小了,氣出毛病可怎麼辦?
江知與就請人量尺寸,主體格局不變,把各院的景致重新協調。
爹爹愛花,花花草草是要有的。父親閒來無事就愛比劃兩下,院內活動空間要足。
他的聽風軒就雅致著來,種點樹,挖個池子,蓋個涼亭,把小謝的“自閉間”重修,方向要找好,把院內和花園那頭的景都能瞧見。
聞鶴軒是客院,二房常住的。
江知與暫時不知道二嬸拒收家財的事,沒見著二嬸,就找堂哥問,看
他有無需求。
江致微匆忙回豐州,沒趕上正事,心裡發虛,總想著做些什麼來補償。
因不讀書,又是趕考途中回來的,他娘發了好大的脾氣,母子兩人沒吵過架。江致微體諒母親辛苦,也不會跟她吵。
隻在忙碌之餘,看書更加刻苦,好讓他娘安心。
問起聞鶴軒,江致微沒彆的意見,讓江知與按照整體格局來就好。
“我也到年齡了,你彆看我娘總說不考上舉人就不說親,她不舍得我拖成老光棍的,今年年底、明年年初,我就可能說親,到時也有自己的家庭,兩家也離得近,不會常來住。你看著裝點就行。”
江知與心中有數了,那就一切從簡。
招工信息剛傳出去,農莊那頭就有好多楓江百姓組隊過來。
他們是蓋房子的熟手,木匠、泥瓦匠,也來了好些。
現在都未安定,免費乾活他們耗不起,隻說還是十文錢一天。
比市價便宜,他們感恩,也不會偷工減料、故意拖慢進度。
來的人多,江知與叫楊高去縣衙請示過。
楓江百姓有自由務工的權利,工錢兩邊商定,就能正常雇傭。
他這才一並收了。
人多,進度就快一些。
汪汪也從農莊上回來了,長大了一圈兒,被陳管事養得極好,毛色油亮。
它是認主的好狗,分開一陣,還記得江知與跟謝星珩的味道,見到他們,圍著跳跳跑跑,往身上撲。自幼的毛病改不了,嗚嗚咽咽的叫。
謝星珩之前教過汪汪簡單的指令,比如坐下、握手。
陳管事在養狗途中發現,自家幾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汪汪更加熟練。
江知與朝它伸手,它就搭爪子,可乖可乖。
謝星珩適時提醒他:“不愧是我倆的兒子。”
江知與失笑,摸摸腹部,大著膽子問:“小謝,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孩兒?”
謝星珩不是喜歡小孩兒,他喜歡單純的物種。
所以對小豆子很有耐心,也能對江知與一眼動情。
孩子複雜點,他就不怎麼喜歡了。
視線落在江知與的腹部,江知與匆忙把手移開。
謝星珩很認真地說:“我倆的孩子,我肯定是喜歡的。不過你還得養養。”
江知與知道的。
他要養胖些。
今天換藥,謝星珩給他換。
拆開一層紗布,先卸下固定手指的筷子。
再拆開纏繞手掌的紗布,手掌滲血,跟撒在上麵的粉藥混合,變得暗紅發黑。
傷口止血了,邊緣皮肉還翻卷著,上麵沾了些布料絲絨,和新生的皮肉長到一起。整個手掌十分猙獰醜陋。
江知與縮了縮手,被謝星珩握住了手腕:“彆亂動。”
江知與就乖乖把手擱在手枕上,下麵還墊了兩層素布。
傷口清理是個細致活,謝星珩一
樣樣慢慢來,外圍清理了,才用鑷子給他把皮肉邊緣的絲絨夾下一些大團的。()
江知與麵對他,變得柔軟真實。疼就是疼,能忍卻不想忍著,要說出來,要哄,要安慰。
?本作者羽春提醒您《夫郎家的鹹魚翻身了》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很奇怪,從前忍著時,眼睛總會酸熱,憋著淚珠。
現在直言叫疼,他手指會因疼痛不自覺抽抽,可他眼睛乾淨,是蘊著笑意的。
謝星珩哄他說:“小魚,你是我的小魚寶寶。”
再是愛聽,江知與也不好意思。
他說:“我不是寶寶,我都能生寶寶了。”
謝星珩誇他幾句厲害,他就火燒屁股似的,著急要走。
坐下前還有閒心逗狗,被夫君逗一逗,他什麼瑣碎小事都能扒拉出來,要去忙一忙。
謝星珩看了直笑:“這點臉皮,以後還怎麼聽情話?”
江知與覺得,等他聽情話的時候,他的臉皮就會自己變厚。
清理費時,上藥又簡單。
謝星珩給他包紮好,在綁上筷子前,給他捏捏手指,活動手指。
這是右手,小魚寫得一手好字,撥算盤又快,他還沒見過小魚握劍持刀的樣子。
往後吃飯、提筆、習武練劍,說不定綁頭發都有影響。
謝星珩眼睫低垂,心中一片陰霾。
家裡解封,得到正名,就有很多人來錦上添花。躲到了鏢局,也客似雲來。
宋明暉身體未愈,他還有餘毒未清,不宜勞累。
有些能擋在外頭的應酬,徐誠在前院就應付了一批。個彆應付不掉的,他就叫江知與去。
有些族親,來的都是老頭老太太,輩分太高,徐誠不好攔。
江知與見了他們,心境無波。
他對這些人都不在乎了,族親罷了,認不認可他,喜不喜歡他,會不會因此讓父親為難,都不重要了。
他家裡人好,才最重要。
爹爹愛護他,父親也同樣。
說不定從前那些糾纏不清的“家務事”,都是他態度不夠鮮明,父親才不插手,依著他的意思來辦。
此次見麵,江知與不聽廢話,隻說:“給你們的,就是你們的。不給你們的,你們彆惦記。我家做到這一步,仁至義儘。我父親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爹爹未受過族裡照拂,我更是沒有受過你們任何恩惠。從今開始,你們願意向著誰就向著誰——至於鋪麵的事,我會照規格檢驗,合格品能在鋪子裡賣,不合格的不收。你們若有意見,就自己盤個鋪麵。”
族長江在昌沒來,他知道討不著好,他不在,餘下的人鬨不成樣子。
他們之前在宋明暉那裡就沒討著好,這次劫難,一個躲得比一個遠。家裡危機解除,上趕著過來,豁出老臉也不好意思開口要好處。
他們是來送禮的。
他們還記得江知與說的“看表現”。
往後拉不拉拔族親,全看他們表現。他們是來表現的。
江家氏族根底薄,
() 如今還有大半沒脫離農耕,苦哈哈的過日子。
往年收禮,好些搞笑的東西。半顆酸菜也收過。
江承海也覺得麵上難看,過後免了他們的節禮,隻說同族同親,不用客氣。
江知與長這麼大,頭一次從他們手上見到好東西。
就連之前在農莊,收到的禮都是農家菜、幾斤肉、幾尺布。
他今天居然收到了銀簪子、銀鐲子。
更有一根人參,說給他爹爹補身子。
人參小,根須細雜,看起來年份、藥性都小。
無所謂,從他們手裡掏出點東西不容易。江知與收了。
府上動工這些日子,謝星珩在家看書。
他沒名師指導,但他在豐州名聲遠揚。
重情重義的君子,沒幾個人討厭。他在書生裡,讚譽很高。
府上事務,他不插手了。
因住鏢局,離大哥大嫂也近,他出去找人請教問題時,都會順路去把小豆子抱著一起。
——啟蒙要趁早。
非正式啟蒙,也能混個臉熟。
往後開蒙,好請夫子。
他目的沒藏著,朱老先生見了,笑他幾聲,也問小豆子些問題。
很尷尬的是,謝星珩還沒有教小豆子認字。
小豆子之前口齒都不清楚,當了誇誇機,詞彙量才飆升。
給他取大名“謝川”之後,謝星珩在紙上寫了名字,孩子小,就會寫“川”,每天拿木棍劃拉,勉強能看。
朱老先生已經退休了,在家含飴弄孫。
兩家離得稍遠,小孩自己過來不方便,他願意帶一帶,給小豆子做個啟蒙先生,就看家裡是誰送孩子上下學。
這事兒回家一說,許多人搶著送。
都是臨街的熱心人,謝星珩暫時婉拒了好意。
他最近能一起帶著,等他沒空了,他大哥的腿就好了。
謝根開心得緊,他知道朱老先生,縣裡很多人在說。
那天在江府門口,二連問,問得欽差大人啞口無言的朱老先生!厲害著呢!
陳冬也高興,他從前幫謝星珩備過束脩,這回熟門熟路,割多少肉,帶多少禮,心裡門清。
謝星珩沒幫忙,給大哥大嫂完整的體驗。
他們的兒子能讀書,在農家是大喜事。
再回鏢局,跟老婆還有嶽父一塊兒吃晚飯,他又說了一回,樂嗬嗬的。
宋明暉含笑點頭:“是好事,朱老先生在縣內素有德名,孩子給他教養錯不了。我也給他一份入學禮。”
孩子小小的,入學禮不鋪張。
啟蒙書籍,筆墨紙硯,這就夠了。
江知與說再添個小書袋,再做身小書生袍服,戴上小方巾,往後就是小小書生郎了。
謝星珩知道現代的孩子會很排斥上學,古代的孩子不清楚。
夜裡睡覺,跟江知與聊了會兒小時候上學的事。
江知與說的是他讀書習字的情況,謝星珩講的則是現代學習的情況。
江知與讀書,請的女先生。
“正經學堂不讓女孩跟小哥兒進去入學,有些人家是請夫子在家教。也有地方有私塾,專收女孩跟小哥兒。不過教官多是女先生,偶有幾個夫子,沒有小哥兒、小夫郎當先生的。我聽父親說,在比較偏遠貧寒的地區,當地沒什麼官員願意去,一年到頭出不了幾個人才,那裡還有女官的。是當地百姓選出來的有才乾的人。()”
也沒夫郎、小哥兒。
躲在帳子裡,跟夫君夜話,江知與膽子大,敢說些大逆不道的話。
聽說是因為小哥兒遮了孕痣,就跟男人沒有差彆。若能當教官、選官,會給統治帶來很多不確定性。?()?[()”
謝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