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起來,把窗戶推開一道縫,發現船已靠岸,很多男人搖搖晃晃,揉著惺忪睡眼下了船。
欲蓋彌彰。
花酒都吃了,
也在花船上睡了,還要趕早回家,裝作是從家裡床上爬起來的樣子。
謝星珩看得無語。
他們倆還得混入其中。
離開時,又給一筆賞銀。
船媽媽笑得揶揄,像看透了他們夫夫倆的小情趣一般,說:“下回還來,我給你們送一壺好酒助助興!”
江知與聽了臉色發紅。
應對卻認真:“好,多謝。”
有“下回”,他跟小謝就平安了。
謝星珩眼珠子一轉,問船媽媽:“有我能穿的女裝嗎?”
江知與跟船媽媽:???
謝星珩往江知與身上扣黑鍋:“這是我夫郎給我的小小懲罰。”
江知與才沒有。
他無法接受,狠狠拒絕了這個提議。
謝星珩退而求其次:“你大氣,不跟我計較,我卻不能不識好歹。這樣吧,我作夫郎打扮?”
江知與收到了謝星珩的眼神暗示——一切為了送信。
江知與勉為其難答應了。
夫郎好打扮,跟男人的差彆就是一顆孕痣。
但謝星珩要當醜夫郎。
船媽媽叫了兩個哥兒過來,對著謝星珩的臉一頓撲粉伺候,弄出個脂粉氣很濃,鼻側有大黑痣的妝容。
江知與看了自歎不如。
難怪小謝不讓他幫忙畫。
他的臉也很出眾,也想改改。
濃濃撲粉,他的臉上畫了一片暗紅胎記。
兩人又換上小哥兒穿的豔麗衣裳,跟著最後一批離船的男人身後,進了主城區。
王府坐標很好打聽。
他們胡亂逛一逛,發現有很多盯梢的人在附近。
這種盯梢,讓謝星珩很不理解。
又不能在王府門口砍人,何必呢?
退讓一步,他們都輕鬆。
現實是,沒人願意退。
謝星珩看了一圈,有了基本計劃。
王府門口是靠近不了的,隻能“空投”,或者在城內運氣爆棚,能偶遇王府的人。
他帶著江知與,去找木匠,做了個大型彈弓。
跟弓箭同個原理,換了一種形式。
彈弓好做,當天拿貨。
府城空曠地區難找,他們找了一片湖,沿岸試射。
計算好準度跟射程,他們沒急著動手。
江知與先安排退路,保證能全身而退。
鏢局有五條船,用來水路運貨。
其中四條是買的舊船,隻有一條,是他爹爹做主打造的。
這艘船隻走豐州跟府城這段路,是個小型貨船。
它最大的特殊之處,是船底板另有乾坤。
普通船到了底部,就是最後一層,這艘船有夾層。
很薄,一尺多點。
人在裡頭,隻能平躺。
胖一些的,還躺不進去。
船走水路,
也是大財產。()
沒到拚命的時候,不會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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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會有人突然裡外捅刀子,這樣會把船捅漏水。
接了要命的差事,一切不好說。
江知與等了兩天,看船停在岸邊,又做另外的打算。
他們去義莊,跟屍體一塊兒運出城。
義莊的屍體,不會個個都有棺材。
很多無主的屍體,是官府集中處理,一把火燒了,或者挖個深坑埋了。
江知與把選擇權交給謝星珩。
謝星珩:“……”
果然活得久,什麼都能見識到。
他竟然還有“躺屍”的一天。
義莊他沒去過,醫院的太平間他都沒進過。
最近距離的接觸死人,是家裡長輩過世,他跟著祭拜。
謝星珩想想船艙麵臨的風險,對比“躺屍”的心理關,自我安慰道:躺屍總比真死好吧?
他選躺屍。
江知與不敢聯絡鏢局,他們在城裡,都是以“醜夫郎”的麵貌見人。
聯絡義莊,要找好理由。
這年代,最常見的說法是:“我家死了兩個奴才,一並拉出去埋了。”
簽了賣身契的人,命賤如草。
江知與照顧夫君,給他一個當“管事”的機會,他一個人躺屍,叫夫君看著他被拖走。
出了城,他再詐屍。
謝星珩:“……”
這提議更驚悚。
“彆,我們一起。”
這天下午,他們把密信裹在石頭上,在外又包上夾棉的布料,結結實實纏緊了,再包一層寫了“有信在內”的紙,用漿糊貼在外麵。
背上背簍,裝上大號彈弓。
江知與不讓謝星珩跟,讓他在街口等著。
他熟門熟路,在他們之前踩點過的地方來回踱步張望,像是在等人。
等巷子裡沒人了,他立刻進來,動作迅捷的拉開彈弓,朝著王府的方向,投射出密信。
開弓不看,他鬆手就退。
邊把彈弓往背簍裡放,邊往巷子口走。
等王府那邊傳出“有刺客”的喊叫時,他已經到了街上。
王府裡湧出很多帶刀侍衛,百姓們慌張奔逃。
江知與順著他們的方向跑,順道拉上了在街沿等著他的謝星珩。
走過五條街,後邊的叫喊才被距離隔開。
他心口狂跳,膽氣見肥,乾了這麼一件大事,不跟夫君言說心緒,隻抓著謝星珩的手,牽著他往義莊的方向走。
往義莊的方向走,有香燭紙錢賣。
江知與買了些,給謝星珩一點心理安慰——給逝者供供,心裡就不怕了。
謝星珩確實有點。
他嘴上不饒:“你看這黃紙,跟道士畫符的黃紙,有什麼區彆?”
江知與說:“更糙,顏色更深,也更小一些。”
這條街有
() 陰陽先生的招牌,能寫個悼詞,算算日子。
謝星珩往裡看了兩眼,為他的經曆再添一筆濃彩。
他們到義莊外的屍體堆旁邊,找個地方躺下。
義莊的人會“摸屍()”,把死人身上最後一點值錢物件都拿乾淨。外衣也會被扒掉。
這一步通常是燒埋之前進行,拖得遠遠的,弄完直接毀屍滅跡,也不怕鬼魂來找。
提前弄了,還要跟屍體待一陣,義莊的老人也怕。
江知與來不及做更多準備,隻能把他們的臉蒙上。
這也是常見的。有些貴人家裡,不想讓人知道他們府上死了人,就會戳毀臉,或是蒙上臉。
他們運氣不錯,沒被壓在車底下。
但躺在屍體上麵的感受,也不能說很好。
驢車上路,一路寂寥。
江知與悄悄睜眼,沒看見有人隨行,他稍抬上身,回頭看,義莊的老頭趕車認真,嘴裡還哼著《大悲咒》。
真博學。
他再安然躺下,這條路出城,是走的野路,不過城區。
進了亂葬崗,氣氛陡然變得陰森。
他們不再留,趁著老頭架柴火垛時,悄悄摸摸下了車,順著來路跑。
最後一環,最是輕鬆,也最是險要。
因為那老頭子恰好回頭,看見了兩個人在跑,大喊了一聲:詐屍了!!?[(()”
詐屍又怎樣。
這裡又沒其他人。
夫夫倆跑得更快了。
江知與心還是軟,他怕給人嚇出毛病,跑一陣回頭看了眼,這老頭果真見多識廣,他竟然繼續搭起了柴火垛!
江知與心神一鬆,放聲大笑:“小謝,我們回家去!”
謝星珩大口喘氣。
他在屍堆上,呼吸都屏著,早有缺氧感。
這會兒靜下來,他抬手,才發現手裡還捏著一把不知什麼時候抓來的紙錢。
他順手撒了,也大笑起來。
算著日子,他們奔逃了一月有餘。
這一個月,他們像是過街老鼠,趕路連驢子都不敢騎,腳底磨出了泡,夫夫倆累得麵黃肌瘦,買的小號成衣都空空蕩蕩,四處灌風。
終於可以回家了。
豐州隸屬於昌和府,出了府城,沿路南行,水路有一個白天的路程,陸路要一天。
他們警惕著最後一程的危機,不走夜路。
在十月初七,抵達豐州。
此時的廣平王府,一群幕僚坐著,研究那封“射”到府裡的密信。
信件簡單,僅有三張符文。
火漆印也簡單,非常容易仿製,僅有“日月”二字。
日月是明。
程明的印章就是日月章。
程道長寄來符文,是為了給王府解災保平安。
身在局中的人,更好理解。
解災,是他們馬上有一場災禍要來。
渡過以後,可以平安。
最後的“驅邪”,他們跟謝星珩一樣,解讀了一個“奪嫡”的意思。
把其他有競爭力的人“驅”掉,爭一個正統。
廣平王的長子林庚是當今聖上最偏愛的皇室子弟,不是皇子勝似皇子,朝內也有許多大臣心向著他。
幕僚們多數傾向於參與奪嫡。
廣平王不滿意這個解答,他兒子當了那麼多年質子,突如其來的偏愛,怎麼可能純粹?
為父者,愛子之心勝過權利。
他仔細盯著“驅邪”符,嗓音發緊的說出他不願意信的解讀。
“有沒有可能,這個‘邪’是指我兒子?”
林庚不是皇帝的親兒子。
是皇室,但不是直係,血脈不純。
若這樣解讀,這三張符的意思就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滿室皆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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