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想說求人不如求己……但這種時候真的隻有老天才能給奇跡了。”
隴長林好笑,看看自己手下的兵,平時一個個比誰都唯物主義,不信神鬼,可偏偏就剛才那幾分鐘的功夫,就全推翻了。
隻有經曆過徹徹底底的絕望,才會在生的希望來得那麼突然的時候,把無法解釋的一切歸為奇跡的力量,並且堅定不移地從奇跡裡吸取積極的希望。
程聲沒有說話,他半閉著眼,腦海裡的聲響逐漸輕弱下去,但他仍舊能感覺到自己和這些蟲群之間的聯係。
就像是剛才,他試圖讓蟲群停止進攻,那些蟲群的確停止了一瞬。然後蟲群裡的Alpha感覺到了他,Alpha蟲的指令與他的指令互相矛盾,導致蟲群混亂,直到Alpha蟲被點燃,他才完整掌控了蟲群。
程聲倒是很想試驗一下他到底能不能控製蟲群,但他估計這些大兵們應該受不了再看到蟲群的刺激,隻好暫時擱置一邊。
另一方麵,他的精力也不足以讓他再做什麼研究。要是一不小心失控了,管不住那些蟲群,那就是**了。
段奕低頭看著程聲,程聲一隻手撐著半邊臉,像是小憩的樣子。
他俯下/身,把博士連著輪椅一同抱回了集卡裡。
隴長林跟上,本想搭一把手,就是沒想到段小子力氣挺大,直接把博士連著輪椅一起端進去了。
“博士累著了?”隴長林低聲問,邊問邊走進集卡裡。
他腳步忽然一頓,微微睜大眼睛。
隻見集卡車廂裡,四周圍的鐵皮都仿佛被高溫燒化過一樣,有一些變形,地上更是有一灘焦黑的印記,輪廓不大,硬要說,也就是程聲輪椅的橫截麵大小吧。
隴長林愣在原地。
“伯伯。”羅小南輕輕脆脆的聲音在隴長林身後響起。
隴長林回過神,扭頭看過去,就見小男孩拉著自己的衣角,仰著頭看著自己,“不要進來打擾博士休息啦,博士很累的。”
隴長林頓了頓,他看了一圈四周圍,輕聲問:“這裡是……著過火了?”
羅小南點頭,比劃了一下:“是很漂亮的青藍色的火焰。”
他說著,又擼起袖子,伸出白嫩嫩的一節胳膊,摸摸上頭被火烤得蜷起來的寒毛:“伯伯你看,這裡會變成這樣哦。”
隴長林:“……”
他看向被推進集卡深處閉眼小憩的程聲,若有所思。
羅小南又一次拉了拉隴長林的衣角,認真地說道:“伯伯也很辛苦了,快點去休息吧。”
隴長林還想說什麼,但他低頭對上羅小南漆黑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有些困了倦了。
他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緩慢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靠著集卡箱的鐵皮坐下來,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睡過去。
段奕安置好了程聲後,便看見隴長林靠著鐵皮睡著了,他沉默地掃了一眼羅小南,小家夥打了個哆嗦,沒來由地對段奕有股敬畏。
“去博士旁邊睡。”段奕隻是這樣說了一句。
羅小南乖巧地點點頭,邁開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到程聲邊上,旁邊是段奕用羽絨服給鋪好的小床。
他眨眨眼,脫下小鞋子,踩在羽絨服上,慢慢蜷起來,把自己藏在寬大的羽絨服裡。
睡在博士的身邊,很有安全感。
雖然那股青藍色的火焰讓他感到恐懼,但是從火焰裡走出來的博士,卻讓他感到安心。
就好像,有博士在,他們就是安全的了。羅小南這麼想著,累極了,沉沉地睡去。
段奕從集卡上下來,有人跑向他:“段隊,監控室有情況。”
段奕微皺起眉,跟上對方走到監控室。
監控室裡空無一人,隻見一具身體卡在門縫之間,身上的皮肉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誰都知道這是安娜,隻有安娜待在這裡。
漂亮的臉蛋也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貌,渾身上下的傷口裡布滿了卵鞘,看得人頭皮發麻。
那個隊員本想把安娜從門縫之間放下來,卻沒想到手剛伸過去,那具身體的胸膛猛地大幅度起伏了一下,喉嚨裡發出鼓風機一樣的聲音,嘶嘶地鼓著氣,又從被劃破的喉嚨裡漏出來。
安娜的眼睛陡然睜開,迸發出渴求活下來的光,她費勁力氣抬起手,伸向那個隊員:“咯……咯……”
那小兵嚇了一跳,猛地往後一退,撞上段奕。
他臊著臉瞄了眼段隊,又看向安娜,眼裡全是憐憫。
都變成這個樣子了,怎麼活得下去?還不如死得痛快一些。
安娜的目光吃力地挪到自己的胳膊上,旋即就看到自己的胳膊上爬滿了一段段白色的褐色的卵鞘,密密麻麻。
她猛地瞪圓了眼睛,尖叫著甩開胳膊,喉嚨裡同時噴出一團沾著汙血的白色卵鞘。
段奕眼明手快,一把拽過旁邊還沒反應過來的隊員。
白色的卵鞘著地,血濺了開去,段奕和那人躲得及時沒有沾到。
安娜瞪紅了一雙眼睛,不甘心地看著他們。
隨著那團卵鞘噴出來後,她嘴裡不斷地往外咳出深紅的汙血,在段奕的目光下,一點點咽了氣。
邊上的隊員咽了口口水,看著安娜渾身上下密布的卵鞘,強忍著惡心問道:“段隊,這該怎麼處理?”
“燒了。不要搬動她了,就這樣直接合著這些椅子一起。”段奕說道。
那人點點頭,立馬喊上自己的兩個同伴,抓了幾團易燃的棉絮過來,小心地引火,點上屍體。
監控室這邊的火光很快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不過安娜的死並沒有引起多少反響,倒是聽回來的同伴描述屍體上居然還敷著那些蟲卵,不由得都打了個冷顫,慶幸還好發現得早,燒了精光。
隴長林沒有睡多久,大約也就是放火燒監控室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他揉著後腦勺,莫名其妙地從集卡箱裡下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著了。
聽說段奕把安娜的屍體處理完了,隴長林點點頭,“哦”了一聲,忽然不說話了。
“隴隊?”邊上隊員疑惑地看著他。
隴長林擺了擺手,沉默了幾秒後說道:“我們去把一隊的隊友們也送了吧。”
邊上隊員反應過來,一時間沒人說話。
所有人安靜地集合在停車場末尾的那片空地上。
犧牲的第一波分隊的成員全都躺在地上,整齊地擺了兩行,十二個人,身上的衣服頭發都被儘可能地整理齊整,頭盔擺在他們的身旁。
停車場的冷色日光燈打下來,顯得冷漠的肅靜。
隴長林沉默地上前。
他單膝跪下來,伸出滿是槍繭的手,顫抖了一下又很快穩住。
他攥了一下拳頭,深吸口氣,一個個摘下隊友們頭頸裡的銀項鏈,緊緊握在手心裡,最後一個個收進胸口內側口袋裡。
項鏈的墜子是統一的銀質小牌,上麵刻著獨屬每個人的獨一無二的編號。
當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整個停車場裡都是暖色的火光,活下來的人站在火堆的四周圍,默哀著所有犧牲的隊友。
待大火燒儘,隴長林吐出一口長氣,打破了所有的沉默,看向其他人:“大家原地休息一天。”
他說道:“明天這個點,我們出發!把凜都拿回來!”
“是!隴隊!”上百個大兵們整齊劃一地喊道,站得筆直。
密閉的停車場外,太陽初升,原本順著氣味漸漸圍到鐵門外的感染者們,又漸漸散了開去,躲進建築物的陰影之下。
再看外麵,街道寧靜,少有人跡,透著一股破敗的生氣。
居民樓裡有人打開窗戶小心地往外看,打量著外麵的情況,又悄悄地縮回了腦袋。:,,,